姬鵬:“……”
為什麼偏偏是我?
吱吱再次打開手機,默默地將本該退房的訂單又續了半月。
她決定了,要在這裡寫完論文!
美食、美景,還有……老板的帥臉,足夠安慰自己被畢業論文折磨得千瘡百孔的內心了!
半小時後,早餐結束,意猶未儘的食客們慢慢散去。
臨走前,眾人仍不忘殷切叮囑:
“老板,千萬記得回來做晚飯啊!”
午飯忍忍也就算了,這要是晚飯再沒有,還能活?
廖初指了指黑板,“有的。”
為了補償午餐的“虧空”,今天的晚飯會比較豐盛一點,目前已經定好的正菜就有麻婆豆腐、獅子頭和清蒸魚。
等果果放學的空檔裡,他決定去附近的菜市場轉一轉,看有沒有什麼特色食材。
眾食客們流著口水目送甥舅倆遠去,依依不舍的眼神比情人更纏綿。
不當家長真不知道孩子入學這麼繁瑣。
彆的不說,單日用品就裝了滿滿一個大包,活像搬家:
換洗衣服,中午的洗漱用品,日常用的手帕兩條,外加零食和水壺。
原則上幼兒園不主張家長給孩子們帶零嘴兒,但剛入學的幾天除外。
等孩子們逐漸適應之後,就要減少零嘴兒攝入,讓幼兒園的營養師大展身手啦。
之前廖初在育兒群做筆記,看有些更小的,家長還要帶尿片……
果果晃著小腿兒,哼著不知名的兒歌,“舅舅,我們出去玩嗎?”
廖初從後視鏡看她,“是去幼兒園。”
小東西心眼兒越來越多了,現在還會裝傻了。
被識破的果果哼哼幾聲,“那,那果果想舅舅了怎麼辦呀?”
廖初失笑,“那我們約好,下午四點見呀。”
小東西,還會動之以情了。
果果歪頭,“四點是多久?”
廖初趁機教她時間製,“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四點是下午十六點,你數一數。”
果果立刻低頭盤算起來,一張小臉兒非常嚴肅。
等她算得差不多,廖初也能看見青葉幼兒園的大門了。
這一片的建築都隸屬於青葉教育集團,實行幼小初直升,隔壁就是小學,還是挺有保障的。
今天是正式開學日,除了小班的十八名新同學之外,還有中班和大班的師兄師姐們。
相較部分崽崽們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老家長的臉上都掛著解脫的笑。
終於把神獸們送走了!
天曉得這一個暑假他們是怎麼過的!
果果也有點觸景生情,摟著廖初的脖子不撒手,紅著眼睛抽噎,“不,不去幼兒園。”
廖初蹭蹭小姑娘的額頭,“乖,不是跟舅舅約好了捉迷藏嗎?”
果果用力把肉乎乎的下巴卡在他脖頸間,理不直氣也壯,“宋爺爺說,小朋友可以說話不算話。”
廖初:“……”
您老怎麼不教點好的呢?
“這位家長?”一道清朗的嗓音響起,“您把小朋友放到地上就可以的。”
其實小孩子最精明啦,家長越不舍得,他們就越不配合。
廖初轉身一看,愣了,“您是?”
來人也不過二十出頭模樣,穿一件簡單的白體恤,淺藍色牛仔褲,看上去清爽又乾淨,像極了秋日的天空。
對方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我是小葉子班的老師,餘渝。”
廖初了然,“哦記得,之前家長群裡看到過您發言。”
自從開始養崽後,他的微信中就多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群:
育兒群,家長群,昨晚又被拉進一個什麼“家長委員會”群……
沒想到老師這麼年輕。
剛開始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大學生。
餘渝笑了下,一雙大眼睛彎成月牙狀,“是的,您是果果舅舅吧?”
開學前學生家長方麵都會遞交資料,老師們會事先了解記憶。
一般小朋友的監護人都是爸爸媽媽,再不濟也是爺爺奶奶,唯獨這個舅舅……叫人想記不住都難。
他迎光而立,琥珀色的眼睛裡透出柔和的光,鴉羽般的長睫也被暈染了橙紅色的光暈。
整個人就像一顆小太陽。
廖初忽然有點不自在。
他的前半生充滿了陰霾和爭鬥,活像南方常年不見天日,長滿了青苔的陰暗窄巷。麵對這種陽光屬性的生物,總有些……
向往,卻又自慚形穢。
“果果舅舅?”餘渝輕聲道。
廖初瞬間回神,依言將果果放到地上,“我們拉鉤,四點見。”
相處這麼久,果果已經明白,一旦舅舅用了這種簡短的語氣,事情便無法挽回了。
小姑娘紅著眼眶,抽噎著與他拉鉤。
“那,那你一定要來接我呀!”
廖初認真點頭,“一定。”
小姑娘看上去難過極了,“嗚嗚,舅舅不會丟下果果的,對嗎?”
廖初強忍著抱抱她的衝動,“舅舅會陪果果長大的。”
小姑娘哭得不能自已,活像要被拋棄的小可憐兒。
周圍還有好幾個小朋友的哭聲此起彼伏,說實在的,有點刺耳。
但餘渝卻沒有一點不耐煩。
他蹲下去,直視果果的眼睛,“廖果小朋友,我是餘渝老師,你願意跟我做朋友嗎?”
他的聲音柔和而溫暖,果果不自覺就被吸引了,下意識看過去。
“老師,”小姑娘抽噎著說,“老師好看的。”
廖初扶額。
這小東西……
餘渝噗嗤一笑,伸出手去,“那你願意跟好看的餘渝老師做朋友嗎?”
果果猶豫了下,習慣性看向廖初。
廖初有點欣慰。
還好,沒忘了舅舅。
見廖初對自己點頭,果果才將肉乎乎的小手放到餘渝的掌心,“願意。”
魚魚老師的手掌沒有舅舅的大,但也好溫暖哦。
餘渝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腦瓜,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卡通貼紙,“果果真棒,老師送你個禮物好不好?”
果果低頭一看,雙眼一亮,轉頭對廖初喊道:“舅舅,是不挑食的豬豬!”
廖初:“……”
這個梗過不去了。
果果拿著那張小豬畫片看了又看,小心地放到小口袋裡,然後打開自己的零食小挎包,拿出一支小老虎的奶酪棒來。
小姑娘盯著奶酪棒看了又看,小臉兒上明晃晃透著肉痛。
唔,今天果果一共就帶了兩個……
可是魚魚老師好溫柔好好看噥。
果果想跟他交朋友。
想到這裡,果果下定決心,將其中看上去比較大的一支奶酪棒遞過去,脆生生道:“果果也送給魚魚老師禮物。”
“餘渝”這兩個同音不同調的字連起來讀,對三四歲的小朋友們而言還有點難度,基本上最後都會變成“魚魚”。
餘渝有點意外。
他分明看到了小朋友臉上的不舍,也看到零食格子裡隻有兩支奶酪棒,於是笑著拒絕。
但果果很堅持。
“舅舅說,好吃噠要跟朋友分享!我想給魚魚老師吃。”
說著,又吞了下口水,小小聲道:“我舅舅很厲害噠,做什麼都好吃!”
廖初好像突然就明白何謂“來自老父親的欣慰”了。
餘渝有點不好意思,“果果舅舅……”
他真沒想跟小朋友搶零食。
年輕的老師仰頭看過來時,仍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滿是燦爛的陽光。
像個天使,廖初默默想著。
分彆的瞬間,他下意識從對方身上摘取了兩枚金燦燦的果實。
是陽光的味道。
溫暖而乾爽,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
正式報道時間是早上八點,而等十八個小朋友都安撫好情緒進入幼兒園時,已經將近九點了。
從這裡回餐館也要一個小時,下午四點放學,再來接又是一個小時。
太折騰了,沒必要回去。
廖初收回視線,捏捏眉心,剛準備去附近轉轉,就聽到身後一聲響亮的抽噎。
他本能地扭頭去看,就見一個三十來歲的大哥哭得不能自已。
廖初:“……”
就是送孩子上幼兒園而已,下午四點就見到了。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大哥扶著車子哭了會兒,大概覺得不夠,竟又走回幼兒園的圍牆邊,努力從欄杆和門縫中向內眺望。
廖初這才驚愕地發現,原本空無一物的欄杆上……長滿了姿勢各異的家長!
高個兒踮腳站著,從上麵看;
矮個兒彎腰撅腚,從底下看。
真可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但青葉幼兒園麵積很大,從這裡根本看不見小班的教室。
然而這並不妨礙新家長們抹眼淚。
果果舅舅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但讓他也趴在牆上哭……做不到,這個真的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