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達康明市福利院門口時,廖初終於有了久違的熟悉的感覺。
陳舊,粗糙,大門接縫處點綴著黃褐色的鐵鏽,牆根兒下還長著雜草……
餘渝昨天就跟院長打了招呼。
他打了個電話,幾分鐘後,從打開的福利院大門裡走出來一個女人。
她約莫三十多歲,穿著很簡單的長袖T恤,洗到泛白的牛仔褲。
頭發隨意紮成馬尾,被陽光一照就成了黃卡卡的一片。
是個很樸素的女人。
餘渝對廖初道:“這就是康明福利院的新院長,劉香蘭,我們都叫她劉姐。”
廖初對劉香蘭頷首示意,“劉姐。”
肯在這種地方做院長的,都是很值得敬佩的人。
餘渝又對劉香蘭道:“這是廖初,也帶了好些東西來幫忙的。”
劉香蘭高興又不好意思地搓著手,連聲道謝,“累壞了吧?辛苦你們了,快進來吧。”
她的手又乾又瘦,還長滿堅硬的繭子,摩擦在一起時會發出老樹皮一樣“哧啦哧啦”的聲音。
一看就是做慣了苦活兒的。
這家福利院並不怎麼靠近市中心,好像原來是個廠房來著。
後來那廠子破產,資不抵債,法院就把廠房強製執行了。
再後麵康明縣城升級為康明市,政府新建了許多配套單位,福利院分到了這座院子。
院子很簡單,水泥地麵上簡單到有些空曠,不過正好適合孩子們跑動、玩耍。
左邊的水泥被鏟掉了,露出下麵的土壤,被修整成一片菜園。
正是好時節,架子上綴著不少茄子、西紅柿,還有南瓜、冬瓜什麼的。
都是比較好養活,又常見的蔬菜。
有了這片菜園,能節省好大一筆開銷呢。
靠牆根兒下還有一小圈籬笆,裡麵養了幾隻雞。
廖初他們進來時,受驚的母雞們便擠作一團,“咯咯噠”叫起來。
右麵一片地麵上用彩色粉筆畫著各種稚氣的圖畫,還有填寫阿拉伯數字的方格。
大約是跳房子之類的遊戲。
再往前,按著幾樣健身器材,還有小秋千、蹺蹺板什麼的。
統一的黃紫配色,很妖嬈的顏色,跟這座樸素的院子有些格格不入。
劉香蘭走過來,“這是政府統一安裝的健身器材,孩子們都很喜歡。”
餘渝看了眼,發現好幾處都被磨掉了顏色。
確實是經常使用的痕跡。
想來,這幾處健身器材,就是孩子們為數不多的遊戲設備了。
他打開卡車車廂的擋板,麻利地爬上去。
廖初就站在下麵,兩人一個搬,一個接,效率很高。
孩子們陸續發現了兩位陌生的來客。
有膽子大的,便趴在門口、窗口處,努力往外張望。
餘渝扭頭衝他們笑了下。
小孩子們愣了下,有的害羞地縮了回去,但更多的卻跟著傻乎乎笑起來。
“現在咱們這裡有多少人啦?”他問道。
劉香蘭想幫忙卻插不上手,隻好去把小拖車推過來,“三十一個。”
畢竟剛成立沒幾年。
以前的孩子都被送到上一級城市去了。
她對大家笑著招手,“看看,誰來啦?”
見院長媽媽都讓大家看,原本還持觀望態度的幾個小朋友也都陸陸續續擠過來。
過了會兒,突然有人喊起來:
“是餘渝哥哥!”
“餘渝哥哥來啦!”
屋門突然被打開,幾個大點的孩子率先衝出來,稚嫩的臉上滿是喜悅。
跑得最快的是的少女,大約初中生年紀。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仰頭看著車上的人,亮閃閃的眼睛裡隱約有水光閃動。
過了一會兒,表情才逐漸轉為混雜著震驚的喜悅,“餘渝哥哥?!”
“司和?長這麼高啦,我差點沒認出來!”餘渝眉眼彎彎,“我沒騙你們吧?”
這個年紀的孩子幾天不見就一個樣,半年前的乾豆芽,這會兒竟也有了點亭亭玉立的意思。
他對廖初道:“半年前我來過一次,但當時帶的東西不多。這些孩子的戒心都很強,可能沒想到我會再回來。”
廖初非常了解他們的心情。
因為他以前的經曆就是這樣:
曾有無數人來了又去,也曾許下無數承諾。
一開始大家還有所期盼,但在經曆了無數次失望之後,都證明那些所謂的承諾不過是曇花一現。便學會了再也不抱希望。
因為不抱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看到了熟悉的人之後,孩子們瞬間放鬆下來。
他們三五成群從屋裡走出來,好奇地圍著小卡車觀望。
以司和為首的幾個大孩子還主動幫忙搬運整理。
看到其中一個箱子上寫的“衛生棉”三個字後,司和咬了咬唇,眼眶微微泛紅。
雖然偶爾也有好心人捐款捐物,但女孩子們仿佛被整個社會遺忘了一樣:
從沒有人想過青春發育期的女孩子需要什麼。
之前,甚至還有人想給福利院豎籃球架!
她和另外兩個年紀大一點的女孩子,已經開始發育了,卻一直在穿彆人捐贈的舊文胸。
半點不合身。
甚至就連正經的衛生棉也買不起,隻好去網上買一些打包的三無產品……
可是餘渝哥哥,卻想到了。
“司和姐姐,這是什麼呀?”
有個小孩子蹭過來,好奇地伸著腦袋念,“衛生棉?這是什麼棉?是給我們的新衣服嗎?”
司和臉上一熱,“去去去,不關你們小男孩兒的事,搬東西去!”
她剛把箱子放下,就見另一個女孩子蹦蹦跳跳跑進來,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興奮。
“司和姐姐,”她聲音中滿是抑製不住的歡喜,“我偷偷打開看了眼,是運動文胸!”
“真的嗎?!”
司和沒想到對方連這種貼心的事都考慮到了,忙探頭看了眼,見裡麵果然是嶄新的文胸。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下。
好軟和!彈性好大!她們這幾個年紀不同的女孩子都可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