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煩不勞煩,應該的。”
……
傍晚,宋蟒叫上青寨三個當家,一同來到雲寨,要跟何灃討個說法。
何灃沒搭理,無奈何長輝派人來催了好幾遍,他隻好應付應付過去碰個麵。
三個當家坐在何長輝座下,一幅興師問罪的模樣,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何灃一個字沒聽進去。
他玩著小刀,準備走了。
宋蟒見他要走,跳下來指著他,“站住。”
何灃停下,語氣平平地說:“她傷我女人,宋叔,我看在你的麵上,沒把她丟去喂狼,兩鞭子一隻手,便宜她了。越說越覺得虧,不然我再去給她補兩刀?”
宋蟒壓了一肚子臟話,愣是沒敢罵,手指著他氣的臉都青了,“不過是山下的女人,你就壞了寨裡的規矩,傷自己人,虧你還是個少當家,以後是要擔起上下幾寨的,我們青寨一直服你,可這事你得給青桃個交代。”
何灃一宿沒睡,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他,“你還知道規矩,你閨女從我院裡把人帶走,折磨了兩天,差點斷命,我也來要個交代,要不你把她捆了送來,讓我也玩兩天,這事就算了了。”
“她能跟青桃比!”宋蟒紅著臉,“她算什麼東西。”
宋蜂坐在邊上一直沒吱聲,宋蛟開口相勸,“小灃啊,不是二叔偏心,青桃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衝這多年的情分,這事你確實做過了,青桃對你的心思你應該明白的啊,這是傷了身又傷了心。”
“把那丫頭帶出來,我倒要看看打死沒!”宋蟒緊跟著發狂叫喊。
何灃忽然目光不善地看著他,宋蟒心裡頓時有些發怵,自己坐山十幾年,殺的人是這毛頭小子的幾十倍都不止,卻總是被他這眼神給鎮住。
何灃沒說話,朝前一步,撣了撣他肩頭的灰塵,“差點忘了,你們輪番玩弄她的妹妹,這事老子還沒找你們算賬,倒先找上門來了,正好,一塊算了。”
一直沉默的何長輝發話了,“小灃,怎麼說話呢,什麼老子老子,你是小輩,對長輩放尊重點。”
何灃冷森森地盯著宋蟒,叫人不寒而栗。
他往後退了一步,“行吧,宋叔,您還有什麼話要訓導,小灃聽著。”
“你……”
“行了,都彆吵了,多大點事。”何長輝扶額,很不耐煩,“要我說是桃丫頭有錯在先,女兒家的,脾氣該管管了。”
“大哥!”
“小灃下山買點東西去哄哄她,再送個鞭子,這事過去。”
宋蟒焦灼地望著何長輝,“可是”
“都閉嘴,吵的我頭疼。”何長輝緩緩站了起來,“都該回哪去回哪去。”
宋蟒又叫,“大哥!”
“回去。”
宋蟒頷首,“是。”
宋蛟與宋蜂也走下來,拉勸宋蟒離開。
宋蟒忿忿地看著何灃,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何灃看著宋家三兄弟吃癟離開,“幾位叔叔慢走,不送。”
……
何灃一天沒回院裡。
除了王大嘴和下午過來給她複查的醫生,謝遲就沒見過彆人。
院裡很靜,隻有幾個打掃的人來回走輕悄悄的聲音,謝遲躺在床上,本該安心休息,可她睡不著,她沒法睡著。
她身上疼,心裡氣,從頭頂到腳趾,沒有一塊舒服的地。
她緊緊攥著被褥,想殺了他們。
“少當家回來了。”
謝遲聽到外麵的聲音,頓時鬆了手,朝門口看去。她不確定何灃會不會第一時間來看自己,她一直盯著門口,等著那扇門被推開。
可何灃沒進來。
他進進出出好幾趟,一次都沒來看她。
……
這幾日夜裡沒有槍聲傳來,山裡出奇的安靜。何灃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一直沒見著人。
謝遲身上的傷未痊愈,疼還是疼的,隻是看上去沒那麼猙獰。可能是因為年輕,再加天天肉湯補著,藥養著,恢複的還不錯,也能翻個身,輕輕挪動兩下。
夜裡,外頭突然一陣嘈雜聲。謝遲躺在床上,叫了兩聲王大嘴,沒人應。
外頭的喧鬨聲還未停,還伴隨著琅琅鐺鐺的敲擊聲。這麼大動靜,是出什麼事了嗎?
謝遲坐起身來,翹首看向窗外,隱隱看到些火光,難不成失火了?
太好了,燒光了才好。
窗外走過一黑影,看身形,是何灃。
謝遲看向門口,見何灃推著個輪椅進來,他笑著看她,“三天沒見,胖了。”
“少當家照顧的好。”謝遲看著他手下的輪椅,“給我的?”
何灃將它推到床邊,“閒著沒事,照著大哥的給你做了個。”
謝遲看著它沒說話。
“愣著乾嘛?坐上來。”
“哦。”
謝遲手撐著床慢慢挪下來。
何灃就這麼全程看著她,連扶都不扶一下。
“怎麼樣?”
“挺好的。”
“繞兩圈試試。”
謝遲找到機關,上下拉了拉,輪椅往前行去,還挺好用。
這土匪,不去做木工真是可惜了。
謝遲滑到他麵前,“外麵出什麼事了?這麼吵。”
“不關你的事。”
“……”
“行了,睡吧。”何灃走到門口,忽然停了下來,“他們在玩摔跤,你要睡不著也可以出來看看。”
謝遲愣了兩秒,趕緊滑著輪椅跟上去。
寨中心架著篝火,一群人圍成個大圈,舉著拳吆喝著,“摔他!摔他!”
“抱他腰啊!你行不行!”
“咦呦,真廢!”
何灃一來,圍的水泄不通的老少爺們紛紛讓道,“少當家的來了。”
“少當家。”
沾著何灃的光,謝遲也到了個好位置,有眼色的小兄弟給何灃端上椅子,謝遲就在他旁邊坐著。瞧著竟有種寨主與寨主夫人的架勢。
謝遲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她故意湊近著何灃,與他說:“這裡都是男人,我是不是不該來?”
何灃睨她一眼,“那你走唄。”
“……”
謝遲繼續看摔跤的兩人。
“不走了?”
她無話可說,轉著輪椅就要離開。
何灃握住那大輪子,“來都來了,看會,天天悶在屋裡,傷沒好就先發黴了。”
“……”謝遲彆過臉去,不想與他說話。
何灃笑了笑,“轉過來,要看就好好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場上已然分出勝負,贏的那壯漢舉著拳嘶吼著,一身汗在火光下鋥亮,裹了層油似的。
他已經連勝六場了,至今無人能敵。
在眾人喝彩中,又上去一壯漢,拍了拍自己雄壯的胸脯,像頭笨熊。
謝遲望著他兩,隻想到兩個字。
莽夫。
僅憑蠻力的搏鬥,毫無看頭。
耳朵快被周圍人的呐喊聲震破了,整個腦袋都嗡嗡嗡的,她有些倦,輕歎了口氣。
這口氣被何灃聽到了,他看向她,“看累了?”
“不是。”
“那你歎什麼氣?”
“沒意思。”
何灃沒說話。
“上去這麼多個也沒能把他打下來,看來他這就是這裡的最高水平了。”謝遲輕蔑地笑了聲,“你們土匪也不過如此,靠蠻力取勝,遇到山下有些功夫的,撐不了多久。”
何灃睨著她,耳邊全是那四個字: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居然被一個小娘們鄙視了?
“那你看好了。”
謝遲看他脫下外套,裡頭穿著寬鬆的白色上衣,腰帶依舊套了一把刀,一把槍。
他朝場中央的壯漢走去,見他上場,兄弟們的呼聲更高,震的地麵仿佛都在顫抖。
何灃雖長得高高大大的,可在這肌肉發達的巨型壯漢麵前倒顯得有些瘦弱,他卸下刀套與槍套,隨手扔到了一邊,對壯漢說:“彆讓著我啊。”
“那我可動真格的了三爺。”
“來吧。”
壯漢抬起手,作一副攻勢,咬著牙就撞向他,何灃一個利索的閃身躲了過去,挑釁似的朝他勾勾手指。壯漢憨笑著抹了下鼻子,又朝他撲過來。何灃上身往後倒,握住他的手腕借著他的力起來,突然一個背身,側空翻過去,竄到壯漢背後,折住他的胳膊。
速度太快了,讓人看不清壯漢是怎麼倒下的。
呼喊聲驚天動地。
謝遲望著乘勝歸來的少年,彎起了嘴角。這小夥子,難怪被這麼多姑娘喜歡。
何灃一臉恣意,走到她身前,輕狂地對她說:“改日遇到你們山下的能人異士,你再看看我能撐多久。”
“三歲。”
何灃眉尖朝上挑動了一下,突然俯身過來,兩手撐著她的椅把,鼻尖差點撞上她的臉。
謝遲及時往後躲去,背貼著輪椅,被他嚇得心頭一震。
何灃笑著看她,搖曳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裡,閃著亮晶晶的光點。
謝遲已然聽不到周圍的哄鬨聲了,隻聽見近在咫尺的這個聲音,低沉而柔軟。
“你說什麼?”
謝遲不答。
“再說一遍。”
謝遲躲開他的目光,猛地一拉轉把,輪椅往後倒走,卻在下一秒被何灃拉了回來。
“逃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要回去了。”
“我讓你回去了嗎?”何灃又將輪椅拉近些。
“……”
謝遲感受得到他溫熱的鼻息,側過臉去,放棄掙紮。
何灃看著她一臉生無可戀,將輪椅轉了過去,朝眾人喊道:“你們繼續玩。”
謝遲被他推著離開,迎風而去,聽到周圍人的汙言碎語。
“慢點,彆閃著腰啊少當家的。”
“年輕力壯,明兒就給大當家的睡出個大孫子來。”
“三爺溫柔點,人家傷著呢,彆撞壞嘍。”
謝遲略感尷尬,任何灃將自己推進房間,她倒是不擔心何灃會對自己做點什麼,畢竟這一身傷痕,也不好看。
輪椅停在床前。
屋裡一陣怪異的安靜。
“阿吱。”
這一聲叫的,她突然有些慌。
謝遲輕咳聲,清清嗓子,“怎麼了?”
何灃沒說話,良久才開口,“沒什麼,早點睡。”
“哦。”
謝遲轉過頭去,卻見他已經走遠,帶上門出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啾咪,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