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搞得像求婚一樣。”
“從前有人告訴過我,表白的時候要跪下。”何灃雖遊蕩人間幾十年,卻沒有關注過旁人情情愛愛的事,聽她這話,頓時覺得此舉有些不合時宜,他輕輕笑起來,“我老土了。”
季潼正憋著眼淚,聞言又有些想笑,她坐回樹根,“你先起來吧。”
“那你是答應了?”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她害羞起來,低著眼嘟噥:“我思想保守,那些記憶塞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是你的人了。”
何灃不起,仰視著她,故意問道:“哪些記憶?”
她的聲音弱下來,“就那些。”
“哪些?”
“你……明知故問。”
“不知。”
季潼悶紅了臉,感覺身上發熱,快要燒起來了。她躲著他的目光起身繞出去,“我要回班裡了。”
何灃站了起來,擋在她麵前。
明明可以直接從他身上穿過去,季潼卻停住了腳。一陣風吹進林子,卷下樹葉。她抬起頭,看著樹葉與無數綠點鬼火交雜落下,何灃的臉忽然靠近,經過一片落葉碰上自己的嘴唇。
她瞪大了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何灃。
他在親我?
綠色的光從他的眼罩發散出來,將她的視線完完全全地占據。季潼感覺不到他的溫度、呼吸、任何氣味,隻有唇上冰涼的樹葉證明著他的存在。
人鬼兩隔,往遠些想,餘生這幾十年皆要如此度過。第一次感受到,那會是個很漫長、很艱難的過程。
何灃退後,樹葉也無聲地落在了地上。那眼罩像一個魔盒,收回了那些神秘的綠光,他溫柔地看著她,“嚇到你了?”
季潼回過神來,頓時手足無措,尷尬地不敢看他,“沒有。”她低著頭,摳著雙指,“就……沒反應過來,太突然了。”
“抱歉,我魯莽了。”
“沒有……不是……那個。”她咬了咬嘴唇,上頭還留有樹葉上沾染的露水味道。
何灃看著她慌亂的表情,無言片刻,倏爾笑了起來。
季潼皺皺眉,隨手拾了個小石頭朝他砸過去,“笑什麼。”
石子穿過他的身體,落在濕潤的土壤上。
“笑你是個小姑娘。”
季潼臉更燙了,“幼稚,你三歲。”
“以前你就老說我三歲。”何灃想起前世她說話時的樣子,唇畔的笑又深了幾分,“現在不一樣了,我要是活著,已經是個高壽老人,能做你太爺爺了。”
遠處的樓忽然恢複光明。
季潼看過去,“怎麼來電了?”
“可能離得太遠,失效了。”
“好吧。”
“要回去嗎?”
季潼靠著樹又坐下來,“算了,反正都出來了,再坐會。”
“不怕被發現?”
“就說肚子疼,去衛生間了。”
“好借口。”
季潼拍了拍身旁的樹根,“你不坐嗎?”
“不坐。”
何灃直勾勾地盯著她,季潼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這麼看著我乾什麼?”
“喜歡。”
季潼的心怦怦跳,又亂又開心,突然問:“你們鬼魂也會和人一樣……做那個事嗎?”
“哪個?”
“就是那個。”
何灃與她裝傻,聲音帶著笑腔,“哪個?”
“你……沒什麼。”季潼側過身去,不想看他。明明知道指的是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裝傻充愣。這個老鬼,越發不正經了!
何灃閃到她麵前,蹲了下來,“為什麼會問這個?”
季潼清了清嗓子,“就是……好奇,算了,你就當我沒問。”
何灃盯著她的臉,平淡道:“會,會做。”
季潼餘光倉促地偷瞄了他一眼,又訕訕躲開。
“不用害羞,這是很正常的事。”
“誰害羞了。”季潼嘴硬,她故作淡定,鼓著一口氣與他對視,“有什麼好害羞的,現在都什麼年代了。”
何灃看她這小嘴一張一合,真想狠咬一口。
“那這些年,你有沒有……和彆的女鬼……”
她吞吞吐吐的,何灃對她這小腦袋瓜子了如指掌,搶先回答:“沒有。”
季潼暗鬆口氣。
何灃坦然地注視著她,“人間地下,我隻有過阿吱一個。彆的人,還是鬼,我都沒有興趣。”
季潼心裡很是歡喜,吃了一籮筐的蜜糖一樣,臉上藏著喜樂,“那我暫時還死不了。”
“你想與我做?”何灃直白地問道,“迫不及待了?”
“沒有沒有,什麼呀!”季潼從脖子紅到臉,“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指什麼?”
“我……”季潼狡辯不過,鼓著嘴,氣的不說話。
何灃笑了起來,這小丫頭,比從前調戲起來還要好玩。
“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已。”她偷偷瞥了他一眼,“你彆笑了!”
“阿吱這世還是個不經事的小姑娘,未體會其中滋味。你若想要,也不是沒有辦法。”
“不要說了!”
“我可以把你的魂魄暫時勾出來,或者”
“你還說!”
“好,不說了。”
“怪不得罵男的好色都說色鬼,果然,一說起這個話題就停不下來了。”
“我色不色你還不清楚?”何灃朝她靠過來,“你不是都記起來了?”
“……”
“從前你也是嘴上喊著不要,其實喜歡的不行。”
“我要回教室了!”季潼臊地站起來,忽然看到他的眼罩裡又冒出綠光來,“你的眼睛。”
何灃垂下頭,等綠光消退才抬眸看她,“沒事。”
經過多次觀察,季潼對他這隻眼睛有個初步猜測,她問道:“是不是你一動情左眼就會冒綠光?”
何灃沒有否認,“嗯。”
她有點擔心,“孟沅和我說過,你的眼裡藏了東西,用來遏製感情,是什麼東西?”
“一個小玩意,不要緊。”
“那會疼嗎?”
“好了,彆亂問了。”何灃忽然嚴肅道:“回教室吧,快考試了,加緊學習,新買的習題冊做起來,過幾天我檢查。”
“……”
這鬼……變臉也太快了!
……
第二天早上跑操完,甘亭熱得解開衣服扣,一把摟住季潼的肩,“快把我熱死了。”她一臉生無可戀,用手扇著風,無意間看到季潼領口的蝴蝶,“我去!”她撒開手,一臉驚訝,“潼潼,又是這蝴蝶!”
季潼點點頭。
“你說它怎麼還沒死?這大冷天的。”
季潼沒辦法誠實,隻能說:“不知道。”
“那它為什麼老跟著你?”甘亭開始想象,“之前聽說過世的人會變成蝴蝶啊昆蟲啊什麼的回來看親人,不會是你爸爸吧?或者是爺爺吧?老祖宗?”
“……”季潼想敲她,“不是。”
“那為什麼?太詭異了。”
“也許是它喜歡我的洗發露。”季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甘亭還當真了,湊過去聞了聞她的頭發,“是挺香的,什麼牌子?”
“……”
何灃在季潼的桌肚裡待著,一邊看她的小動作,一邊聽聽老師的講課。
課間,季潼去衛生間了,何灃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會跟著去的,諸如此類比較隱私的地方。
他愜意地聽著這些學生們的歡聲笑語,很享受這種感覺,這是生時羨慕不來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