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到店門口,謝遲掏出錢遞給他,他沒接,始終低著頭。
謝遲將錢塞進他腰帶上,轉身進了店裡。
車夫拉車走了。
謝遲站在門口看他。
他在搞什麼?
偽裝?
謝遲十分不明白。直到天黑,路邊亮起燈來,她出來買些吃的,又看到了那人力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人一直在車裡頭坐著,露出個膝蓋在外頭。
雨還在下。
謝遲撐著傘走過來,何灃正低著抽著煙,聽到遠處有高跟鞋的聲音,他側眸看了一眼,隻見謝遲披了件薄薄的米色披肩,慢悠悠地朝自己走來。他叼著煙,拉起車就要走。
“喂。”
他停下。
謝遲繞到他身前,明明矮他一截,卻擺著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日本人不做,做起車夫了?”
何灃扔下車把,往後退一步,坐到車篷裡頭,散漫地吐出一團煙,“被你認出來了。”
“我換一套衣服,戴個帽子,包住臉,你就不認識我了嗎?”
“認識。”
“那不就是了。”
何灃難得的沉默,瞧著有些不高興。
謝遲朝他走近一步,“你坐這裡乾什麼?”
何灃輕蔑地笑一聲,“等著你的奸夫,一過來我就捅死他。”
“奸夫?”謝遲立馬反應過來,他怕是看到薛丁清了,她故意問,“你看到他了?”
何灃彆過眼去,不去看她,“你給他的是什麼?”
“一個荷包。”
“定情物?”
謝遲看著他一臉不悅的樣子,繼續逗他,“對啊。”
“他不行。”
“為什麼?”
何灃一時想不出理由,他早上跟了那男子一路,相貌身材工作都不錯,似乎挑不出什麼毛病,這讓他更惱火了,“有點瘦,沒男子氣概。”
“那誰有?他沒有,肖望雲也沒有,你有嗎?”
何灃沒回答。
“他就是當年差點和我定親的留學生。”
“嗯,都怪我,不然你們都子孫滿堂了。”
謝遲忍著樂,語氣平平:“你不會真的要捅了他吧?”
“怎麼?舍不得了?”
謝遲彎起嘴角,踩上他的車。
“乾什麼?”
謝遲把他往旁邊推了推,坐了進去。
何灃扭過臉去吸了口煙,無聲地看著空寂的街景。
她從他指間搶過煙,輕輕吸了口,薄薄的煙霧繚繞在二人之間,“下大了,一時停不了,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不去。”
“不來就算了。”
謝遲把煙還給他,撐開傘,下車就往回走就走,何灃追過去,從她手裡搶過雨傘,“喝一杯也行。”
於是,兩人並肩走進店裡。
謝遲關上門,何灃收好傘。
一個抬頭,一個俯視。
“天天蹲我樓下,偷窺啊。”
“嗯。”他摘下帽子,順了把半濕的頭發,“看看你有沒有野男人,剛好被我逮著了。”
“先前拉我去百貨商場的也是你吧?”
何灃悶悶地“嗯”了一聲。
“怎麼不和我說話?”
“看看你是不是去見奸夫。”
“如果是呢?”
“那就宰了他,再宰了你。”何灃無力地靠在背後的牆上,“先奸後殺。”
“他隻是朋友,那個荷包裡裝著給我侄女的禮物,他要回無錫,我讓他帶去。”
“解釋這麼多,怕我誤會啊?”
“嗯。”
何灃沒想到她會果斷承認。
“那你呢,有沒有需要對我解釋的誤會?”
頂燈照射下,他微垂的睫毛陰影中兩隻黑潤的眼睛波瀾不驚地看著她,“有的。”
謝遲露出淡淡的微笑來,這兩個字,堅定了她所有的猜測,她覺得沒有再追問下去的必要,抬起手解開他的雨袍,扔在地上,“弄濕我的地板,你得給我好好擦乾淨。”
“好。”
“傷好點沒?”
“小傷,早好了。”
“這麼快。”
“身體好。”
“順走我一盒消炎藥。”
何灃從口袋掏出盒子,“沒用完,還你。”
謝遲接過來放到一邊,用塊布蓋住。
一滴水從他的黑發上落下,墜在地上。
外麵的雨下的更大了,霹靂啪嗒地砸著地麵。
兩人平靜地對視片刻。
“喝什麼茶?茉莉?龍井?毛尖?還是”
未等她說完,何灃摟住她的腰,往前一迎,另一隻手拖住她後頸,鋪天蓋地吻上來。
謝遲沒有拒絕,閉上眼,攫緊他半濕的衣角,回應著這狂風暴雨般的初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