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你要擔心死我嗎?”何灃笑著道,“在前頭扛著槍,還得怕被人偷屁股。”
“……”謝遲挪開些,“不說了,困了。”
“去西北,那邊地廣人稀。”
謝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好好好,聽你的。”
何灃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謝遲手撐著他的胸口,“快天亮了。”
何灃扯開她的手,“那就做到天亮。”
……
何灃累壞了。
他眼圈發黑,大概也很多天沒睡過好覺,沉沉地睡了整天。
謝遲看了他許久,起身著衣,將地上他濕漉漉的衣服撿起來,卻在上衣口袋夾層摸出片硬物。
她將那東西取出來,看清時,刹那愣住了。
是張照片。
那時候參加完裴家老太太壽宴,他們兩在街上溜達隨意照的。
照片上的她穿著白色小襖,黑褲子,短靴,披了件紅色鬥篷,坐在椅子上,腿朝著他的方向,唇畔帶著隱隱的笑容。旁邊的何灃手搭在她的肩上,十分高興地衝鏡頭笑。
她手指覆上照片,摸了摸這個意氣風發地少年。又躺回何灃身邊,看了他許久。
謝遲湊近些,輕輕吻他的臉頰,剛要離開,何灃笑著摟她進懷裡,“偷親我。”
“沒睡著啊?”
“感覺到你親我,就醒了。”
“要再睡會嗎?”
何灃半睜著眼看她,“哪種睡?”
“會做夢的那種。”
他撈她進懷裡。
“你還有力氣啊。”
“廢話。”
“要不,去吃點東西吧。”
何灃伏在她身上,“吃飯不急,等會。”
……
直到天黑,兩人才懶懶起身。
先前謝遲為他量過身,雖然沒收到定金,卻還是做了套西裝。
何灃沒有穿,西裝有些招搖,眼下不太適合。
謝遲便找了件尺寸差不多的長衫微改了改給他穿上。
他們去的是謝遲常來的家小鋪子,地方偏僻,位處個小巷子裡,老板是個年輕漂亮的寡婦,手藝很好。店裡客人少,環境簡陋,卻乾淨整潔。
熱菜慢,先上了些糕點和包子,都是南京特色的小吃。
何灃夾了塊遞到謝遲嘴邊,她推開他的手,“不要,有外人在。”
何灃收回手,“那你喂我。”
“你是小孩子嗎?”
“是啊。”
謝遲笑著夾了個包子塞進他嘴裡,“噎死你。”
何灃嚼了兩下便囫圇吞了下去。老板送來兩碗麵,何灃接過來,道了聲“謝”
“不客氣。”老板打量著何灃,與謝遲說,“第次見你帶人來,這位是?”
何灃搶先了答:“丈夫。”
謝遲沒有否認。
老板微詫,“你結婚了呀,我還以為你單身呢。”
謝遲淡淡道:“他出了趟遠門,才回來。”
“真好,真般配。”老板笑著去了後廚,“我去炒菜,你們慢吃啊。”
“好。”
“這老板有眼力。”說著,何灃卷了大塊麵條,四五口吃完了碗麵。
謝遲驚於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你是多久沒吃東西了?”
“快兩天。”何灃放下碗,連麵湯都喝了個乾淨。
“昨晚怎麼不說?”
何灃夾了個包子口塞進嘴裡,笑著看她,“不是顧著吃你了。”
謝遲無奈地叫了聲老板,“陳姐,麻煩再來碗麵。”
“馬上好。”
……
謝遲低估了何灃的飯量,不過再想想,人高馬大的漢子,昨兒又賣力了夜,也正常。
出飯店已經很晚了,路上鮮有人跡,他們手牽著手,在大街上慢悠悠地晃回家。
這麼些年,何灃從不會像這樣悠閒地散步,即便陪彆人溜幾圈,心裡也裝著謀劃與厭惡。他靜默地望著前麵的路,握緊心愛的女人的手,享受難得的絲平靜。
他在想:如果沒有戰爭,說不定他們已經兒女促膝了。
何灃輕促地笑出了聲。
謝遲問他:“笑什麼?”
何灃垂眸看向她平平的腹部,“我們倆睡這麼多回,你這肚子怎麼點動靜都沒有?”
“我哪知道?還不是你不爭氣。”
“我不爭氣?”何灃彎腰摸著她的小肚子說道,“對不起,那以後我爭氣點。”
“你想要孩子?”
“現在不想。”他直起腰,重新去牽她手,“以後可以要,你給我生嗎?”
“我要是不,你去找彆人生嗎?”
“不是你肚子爬出來的,那我就不要了。”何灃微微仰起臉,看著夜空,“我連名字都想好了,還是在山寨的時候想的。男孩叫何山,女孩就叫何川。”
“……”謝遲擰著眉嫌棄地看他,“好難聽。”
“難聽也聽著,我是爹,這事得聽我的。”
“好吧,聽你的。”
空寂的街道靜得讓人心涼。
“我明天走。”
“嗯。”
何灃睨她眼,“不問我去哪?”
“不問。”
“為什麼?”
“知道了就會多想,好消息會,壞消息也會,不如不知道。”她抬臉與他對視,“不管你去哪,我知道你將回哪就可以了。”
“要是死了呢?”
“那我也沒有你的死訊,權當你還活著,在奮勇抗敵。”她挪開目光,“等戰爭勝利,如果你還沒回來,那我就不等你了。”
“不等我?”何灃停下來,拉著她對麵對站著,“不等我,嫁給彆人嗎?”
“嫁人也行,自己過輩子也行。”
何灃笑起來,拉著她繼續走,“你倒是讓人放心。”他拍了拍她的手,“就算真的沒命回來,我變成鬼也會找到你,陪著你。”
“你還信這個。”
“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為什麼?”
“沒什麼理由,就是突然信了。”他抬起右手,“隻是我這手沾了太多人的血,死後多半是要下地獄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塊。”
“那我也是,起下地獄。”
“你不樣,你殺的那都不是人,而我沾著很多無辜的血。”
“所以經常做噩夢?”
“你怎麼知道?”
“中午被你吵醒了,看到你滿頭汗,皺著眉頭,表情很痛苦,還會哼上幾聲。”
何灃愣了良久,笑著緩解氣氛,“怎麼哼的?像你那樣哼?”
謝遲無奈地推他下,“你可真討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