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兵進城了,來了三趟,看著像軍人的全給抓了去。聽說在街上到處殺人,小孩老人都不放過,看到女的就”護士咬了咬牙,沒說下去,“你彆亂跑,像你這樣的年輕男子很危險。”
肖望雲掀起被子就要走,小腿劇痛,差點栽下去。護士扶他坐回去,“你腿剛縫了針。”
“我要出去。”
“外麵都是日本兵,你出去乾嘛?”
肖望雲推開她,“麻煩讓一下。”
“你不能走。”護士拽著他,“針線再裂開!”
“肖望雲。”
肖望雲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一個穿著護士服的高挑女人,光是眉眼,他便認得出來,“晚之?你怎麼在這?”
護士見他與謝遲認識,“你給他換藥吧。”
“好。”謝遲走近些,對肖望雲說,“你身上多處受傷,不宜亂動。”
“我還以為你離開了。”肖望雲麵部愁雲,“剛才那個護士說日本人在外麵殺人?強”他不忍將這個汙-穢的詞說下去。
“嗯,不僅是軍人,還有百姓。這是鼓樓醫院,在國際安全區內,安全很多。”
“守月還在家,我得回去。”
“你這樣出去找死嗎?”謝遲看了眼他的傷口,“我去看一看。”
“不行,那幫畜生沒人性,你不能亂跑。”
“我路熟,他們繞不過我。”謝遲彎下腰,為他解開繃帶,“鬼子在辦慶祝宴會,街上沒幾個。”
腿上縫了幾針,換藥疼得很,肖望雲皺著眉頭,手抓緊了被子。
謝遲說話吸引他注意,“你怎麼跑南京來了?裡麵的人擠破頭出去,你們還往裡跑。”
“守月父親回來辦事被炸死了,我陪她回來處理後事,然後就出不去了。”
謝遲給他包紮好,“死都死了,不過一具白骨,你們不該來。”
……
今天下午約兩點鐘時候。
薑守月急得坐立難安,肖望雲走了這麼久沒回來。家中又沒糧食可吃,這一堆人聚著,大人餓幾頓沒事,還有幾個小孩子。
可她不敢出去,剛收留了兩個新來的難民,他們說日本兵在外頭瘋狂殺人,甭管青壯年,還是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五六十歲的老頭子,隻要是男的,就當中國便衣隊殺掉,聽得人心惶惶。
薑守月趕緊去把昨天撿來給大家鋪在身下取暖的軍襖一一收起來,堆到後院燒了個乾淨。她看著熊熊的火焰,心裡梗著一大口氣,想到肖望雲極有可能回不來了。
她緊握著拳,突然蹲了下來埋頭痛哭,她心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肖望雲也不會被困在南京。
正悲痛著,前院傳來人們四處逃竄的聲音,她顧不得悲傷,起身走過去,卻見一男兩女爭先恐後地撲過來。薑守月拉住其中一個女人,“怎麼了?”
“日本兵翻-牆進來了!”
薑守月擦掉眼淚,挺直腰杆毅然往前院去。
女人拉住她,“快跑啊夫人,彆過去。”
“你們躲好。”薑守月一身旗袍,大衣,小高跟,在這混亂中顯得遺世獨立。日本兵一見她,激動地又拉又扯。
她長期隨父親在沈陽居住,認識一些日本人,也會講幾句日語,罵了那日本兵一句,直說要見他們長官。
小隊長正把一塊玉雕往懷裡踹,薑守月到他身後,“讓你的人停下!你們這種行為是違反國際公約……”
小隊長回頭,抹著下巴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絲毫不在意她在說些什麼。
“如果你們繼續搶劫、強-奸女人、濫殺無辜,我會去告訴青田大佐和日本領事館。”
小隊長不認識什麼青田大佐,他也不在乎什麼少佐大佐、領事館,大家都在做這些事,這是被默許的。
他朝薑守月走過去,就要摸她臉頰。
薑守月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小隊長回過臉來笑著道:“我喜歡。”
……
這些畜生連六十多歲的老奶奶也不放過。
長得稍微漂亮點的姑娘更受青睞,在暴-行後,日本兵少留活口,也不願浪費子彈,多用刺刀挑死她們。
薑守月這輩子沒罵過臟話,事到如今也嘣不出一個罵人的字來。
小隊長排第一個,發現她還是處-|女後更加興奮,割下她的毛發收起來,留日後做成護身符,他們認為,佩戴這樣的物件可以辟邪。
他離開房間後,陸續又進了幾個日本兵,薑守月已經叫不出聲了,半張著嘴,任眼淚流著,空洞地看著床頂,簾穗兒搖來搖去,房間裡隻剩下床板嘎吱嘎吱的聲音。
停下一段時間後,另外又來了一隊日本兵,聽說有個特彆漂亮的女人,吵吵嚷嚷要進來看。屋裡這個還沒完事,大聲叫罵著攆他們出去。
於是,其他日本兵等在門口聊天,輪番進去,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他們才滿意地離開,在一陣陣歡笑聲中談論著,
“真漂亮。”
“白的像雪一樣。”
“把她帶回去。”
……
謝遲換上自己的衣服小心出門,沒想到肖望雲也一瘸一拐地跟過來。
謝遲推他,“你跟來乾什麼?”
肖望雲說:“我不放心。”
“你這樣要是遇到鬼子,自己跑不掉,還拖累我。”
“你回去,不用你管,我自己去。”
“黑燈瞎火,到處廢墟,你還能找得到薑家嗎?”
肖望雲沉默了,他還真找不到,可他依舊固執,“不行,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你還知道危險。”謝遲知道勸他不動,“那你跟緊我。”
一路上沒遇到日本兵,兩人順利到達薑家。肖望雲敲敲門,謝遲透過門縫看到裡頭沒鎖上,直接將門推開,那一刹那,兩人怔住了。
滿院子的屍體……
肖望雲踉踉蹌蹌地撲進去,摔了一跤,爬著滾著起來往裡衝,謝遲與他一同翻找著屍體,沒有看到薑守月。
肖望雲魂不守舍地亂竄,“那邊都沒有。”他疚心疾首地捶自己的腦袋,“都怪我,我不該留她在這裡,都怪我!”
謝遲拽住他的手,明知道希望渺茫,但還是安慰他,“我看後院門開著,還有不少腳印,可能是跑掉了。”
肖望雲咬著牙,恨得說不出話來。
院外有動靜,謝遲示意他彆說話,兩人躲到房裡。日本兵吵吵嚷嚷地進來,來回翻著東西,嘴裡還念叨著,“都被拿走了,一點都沒給我們留。”
“這個好像還不錯。”
肖望雲被謝遲堵在裡頭,“幾個?”
“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