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四位護士的麵包被搶走。
真應該立馬吃掉的。
謝遲正在給一個病人換著紗布,一個日本兵從她身後過去,剛要拍她屁股,謝遲躲閃開,端著盤子離開。
日本兵跟著她,忽然拉住她的手臂,竄到她前頭,一把扯下她的口罩。他睜大了眼,嘴巴噘成一個圓圈,驚歎一聲,然後立馬呼喚其他人,“快過來看。”
謝遲甩開他,快步往前走,從盤子裡握住剪刀。
日本兵剛要拽她,一位醫生衝過來攬住她的肩,擋住他們。
日本兵見是外國人,沒敢硬拉。
“這是我妻子,請你們離開。”
謝遲口罩被拽沒了,彆過臉去,藏在醫生懷裡。
幾個日本兵笑著打量她,領頭的那個說,“我們下次再來。”
……
藤田清野有些感冒,他一直閉門不出。
晚上,藤田野雄叫他吃飯,他說沒胃口。藤田野雄直接逼到他門口,竟示弱起來,“清野,是父親衝動了,望你原諒。”
藤田清野立馬站起來,朝父親彎下腰。藤田野雄攬住他的肩,“去吃飯吧。”
仆人為他們倒上清酒。
“陪我喝一杯。”藤田野雄親自為他倒上,藤田清野趕緊攔住,“我來。”
他舉起杯,一飲而儘。
藤田野雄微笑,“多吃點。”
幾杯酒下肚,藤田清野晃著腦袋,覺得自己有點喝多了。
“你還記得你的哥哥吧。”
藤田清野扶額,點了點頭。
“男人,就該像你哥哥那樣,有血性,與豪氣。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久次身上,疏於對你的管教,以致你長成現在這優柔寡斷的性格,簡直不像個男人。”
藤田清野覺得心臟控製不住地劇烈跳動,像有團火繞在腹部,他腦子是亂的,父親的話一句也未聽進耳。
“你懦弱到連一個女人都不敢碰。”藤田野雄重重地放下酒杯,“一點也不像藤田家養出的兒子,你的妹妹都比你性格剛硬。你已經二十三歲了,是個成人了,卻還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藤田清野扶著桌子站起來,“抱歉父親,我不太舒服,我得先回房了,您”他撐著桌子,流了滿頭的汗,“我這是怎麼了?”
“要征服這片土地,就從征服這片土地上的女人開始吧。”藤田野雄倒上一杯酒,沒有看他,“你會感謝我的。”
他擺了下手,示意仆人將他扶上樓。
藤田清野大口喘息著,覺得身體發燙,跳進外頭的雪裡。剛進了屋,門就從外麵被鎖上,他隱約看到床上躺了個被捆住手腳的女人。
他頓時明白了,回頭猛敲著門,“開門,讓我出去!”
……
崩潰,羞恥,墮落。
藤田清野拾起地上毛衣穿上,連大衣都來不及套,拿著酒衝了出去。
他搖搖晃晃地在大街上走。
黑燈瞎火,好在地上的雪襯著月光讓世界不那麼黑暗。
他摔了兩個跟頭,又跌跌爬爬起來。
他扔了酒,沒頭緒地亂衝著,看到路邊女人的赤-裸的屍體,肚子被剖開,腸子都露了出來。
他趴到牆邊哇啦哇啦吐出來。
氣急敗壞地捶著牆,踹著牆,無能為力地發泄著。
為什麼要拉他回來?為什麼要參軍?為什麼要羞辱他?
搖搖欲墜的牆倒塌下來,嘭的一聲,將他壓在了磚堆裡。
……
中午,救援車在外麵接回了兩個傷患。
一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日本兵把她下-體割開,進行了強-奸。一個是壓在碎石下被砸暈的藤田清野,他上身隻穿了件薄薄的毛衣,被發現的時候快凍僵了。
謝遲用酒精為他額頭的傷消毒,藤田清野清醒過來,無意識地抬起手使出全力推開她。
謝遲毫無防備,撞到旁邊的櫃子上,手腕被尖尖的桌刺拉出一道血痕。
藤田清野抱著被子,瞪大了雙眼警惕地看著她。
謝遲甩甩手,又靠過來,“彆怕。”
藤田清野看向身邊的設施,像是醫院,周圍不斷傳來中國人的聲音。
謝遲彎下腰來,要繼續為他處理傷口,“這是鼓樓醫院,你安全了。”
藤田清野任她為自己消毒、上藥。
他微顫著,抬眼看她,這是個中國護士。
她的動作很輕,很熟練地為自己包好傷口。
“側一下。”
藤田清野沒動彈。
她淡淡地與他對視,“側過去,脖子上有傷。”
他趕緊將臉扭過去,一陣刺痛從頸邊傳來。
她戴著手套,仍能感受到指尖的冰涼,偶爾刮過他的皮膚。
這是在做什麼?
要是被發現是日本人,他們會活撕了自己吧。
謝遲為他處理好身上擦傷,拿起一支筆記錄,“你叫什麼?”
藤田清野不敢開口,他這蹩腳的中文一聽便會被認出來。
謝遲微微偏頭,打量他的表情,“不會說話?”
藤田清野低下臉。
“你是哪來的?”
他的頭更深地低下去。
謝遲看他細皮嫩肉、扭扭捏捏的樣,既不像個士兵也不像個奸細,並沒有多,隻當這人嚇傻了,沒多說,將本子掛在了病床上,蓋好他腳邊的被子,“身上一些皮外傷,手臂輕微骨折,沒有動手術,腦部受到撞擊,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休養休養就好。”
她看著目光呆滯的人,晃了晃手,“能聽到我說話吧?”
他點點頭。
“休息吧,有事情叫護士。”
等她離開,藤田清野才緩緩抬起臉,掃視周圍的病人,什麼樣的慘狀都有,他用被子蓋住頭,覺得無地自容,把自己包裹的嚴絲合縫。
……
夜深了,這座城市再次被黑暗籠罩,隻有醫院亮著燈。
藤田清野手被繃帶吊著,並沒有太疼,可躺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無比煎熬,他離開這裡。
一路人,沒人管他,大家都很忙、很累。
他瞎摸著走到醫院大門口,看到柱子邊靠了一個護士。他一下子就認出她的背影。
謝遲在吃餅,又乾又硬的餅,難以下咽,可還是得硬塞,不吃就得餓著,餓著又沒力氣乾活。
她艱難地嚼著,覺得腮幫子沒力氣,咬得牙都酸了。
她邊吃邊發呆,去摸旁邊的杯子,不小心將手指插進了熱水裡。
她提起手,立馬吹了兩口氣,這才注意到身後的人。
藤田清野站在右側方看著她。謝遲與他對視一眼,一言不發,回眸繼續吃著餅發呆。
他看到她的手腕纏著一圈紗布,是因為自己重重推那一下才劃傷的。他往前走兩步,要道歉,又有口難言。
他杵了一會兒,默默坐到離她一米遠的位置,有些無所適從。
謝遲瞥他一眼,“你不冷嗎?”
藤田清野搖搖頭,指了指她的手腕。
謝遲以為他要吃的,掰了一大半餅給他,藤田清野連連擺手。
謝遲杵著手,“吃吧。”
他捏著餅邊,收了下來。
謝遲硬塞完剩下的小塊餅,端起杯子吹了吹,抿了小口。
藤田清野注視著她的側臉,她長得真冷,讓人不敢接近。尤其是那眼神,充滿了麻木與涼薄。
她低垂著眼,不知在什麼。
謝遲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事嗎?”
兩人視線碰撞上,他立馬挪開眼,咬住那半塊餅。
還真是……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