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B市，天已經冷得不行。街上的行人們紛紛裹著厚實的羽絨服，手緊緊地揣在口袋裡。偶爾呼出一口氣，麵前便是一陣白茫茫的霧氣。
東臨街麗園小區門口，一輛嶄新的比亞迪黑色汽車停了下來。
車裡坐著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神情有些恍惚。半晌，他搖下車窗，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煙，也不嫌冷，不緊不慢地抽著。
就在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青年看了看號碼，連忙掐滅香煙，端正地接起。
“哎，簡哥，是我是我，小趙。您放心，他呀，經了這次打擊，肯定一蹶不振了，現在有沒有自殺還兩說呢。”
“嗯嗯，我已經到他小區門口了，現在就去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
掛掉電話後，青年收起笑容，麵色凝重地清理掉灑落在車裡的煙灰，然後推開車門。
自稱“小趙”的男人顯然對麗園小區並不陌生，他利索地找到了28號樓，在三樓的302室門前停了下來。
“齊哲，是我，趙東。你在家嗎？”
連續拍了幾遍門都無人應答，趙東心裡有了猜測。他在口袋裡翻出這間公寓的備用鑰匙，準備開門。
此時，門驀地發出一聲響，而後便徹底地打開了。一張同樣年輕且無比俊秀的臉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我方才正在沐浴，未能及時開門，實在不好意思。”
眼前之人正是齊哲。趙東微征片刻，不由自主地將對方打量了一遍。
烏黑濃密的頭發顯然剛剛洗過，額前的劉海還掛著水珠。一雙眼睛明亮又深邃，像是被泉水打過的黑曜石。屋裡是有暖氣的，齊哲隻穿了件睡衣，好看的鎖骨微微裸露著。
便是他這等對齊哲心存厭惡之人，見了對方這副模樣，也總是忍不住多瞧幾眼，也難怪娛樂圈裡這麼多男人女人想要潛他了。
在這個普遍“顏性戀”的時代，隻要擁有一張極佳的容貌，即使其他一無是處，也足以得到無數粉絲的青睞，成為當紅偶像。然而，上天賜給齊哲這樣一副好牌，他偏偏還能打得一塌糊塗。
不肯接受潛規則就罷了，在公眾麵前做一做人設總是應該的吧？他偏不！結果，入圈兩年仍然沒什麼姓名，住的地方都還是租的，連帶著自己這個助理的收入也很差。再看看同公司的簡青，同期出道，條件遠不如他，卻已經混到三線了。人助理，今年都在老家付了房子首付了！
趙東每每想到這一點，便咬牙切齒，對齊哲更不滿了幾分。
“站在門口做什麼？這麼冷的天，快進來吧。”齊哲說。
趙東遲疑片刻，隨齊哲進了公寓。他記起了自己過來的目的，整個人有點懵。怎麼回事？
以齊哲的性格，平時連一點點緋聞、黑料都不想有，完全拒絕炒作。這回遇上被老總潛規則的全網黑，怎麼可能看上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齊哲那天剛收到消息時分明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
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趙東搓著手掌，躊躇問道：“你…沒事吧？”
末了，他又不忘趕快補充說：“差不多一個星期沒見到你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無事。”齊哲淺淺一笑，說道：“我想通了，既選擇了娛樂圈，總該習慣這些。以前，是我太天真了。”
聞言，趙東又是一怔。看著眼前的人，明明有一張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臉，舉手投足卻流露出一股睥睨萬相卻又溫柔瀟灑的風雅，與從前那個怯弱的齊哲簡直判若兩人。難道，這次全網黑不僅沒有摧毀他，反而徹底地幫助了他？
要是這樣，那自己會不會選錯了路？或許跟著齊哲才更有前途？
可事到如今，他隻能這麼走下去了。
“嗯嗯，沒事就好。我今天過來主要也就是看看你，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趙東擠著笑站起來。
許是心懷有愧的緣故，儘管對方樣貌溫潤無害、語氣平易近人，他卻如坐針氈，更不願與齊哲對視。此刻，趙東隻想快點離開。
雖然齊哲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一蹶不振，但他仍然背負著全網黑。之後，有簡青和自己繼續聯手，想必將齊哲從公司擠走也用不了多久。到時候，隻要自己見不到齊哲，心裡也不會再有負擔。之後跟著簡青乾上幾年，就可以攢夠房錢回老家了。
這麼想著，趙東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等等。”齊哲叫住了他，拿起茶幾上的茶具，說：“外麵這麼冷，就算要走，起碼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況且，我還有一點事想同你說。”
齊哲悠然擺弄著茶具，嘴角微微揚起。方才，這名助理臉上瞬間的錯愕、憎惡、內疚，儘收他眼底。這個趙東，一定有問題。
趙東一言不發地盯著齊哲斟茶，隻覺得自己看見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古代貴公子。齊哲什麼時候還學了斟茶這門手藝不成？
“什麼事？”趙東不自覺地又坐回沙發，伸手接過茶杯，腰背筆直。
“我這幾日悶在家裡未出門，亦不與人聯係，一是因為網絡上的那件事，二是因為我又因此生了場病。如今病已痊愈，民間的輿論我也已看開，可謂二喜臨門。所以，我想換一換家具，也給自己換個新的生活。明日是個好天，你可否與我一同去瓦肆……去市場去買些新的家具？”
“我就是個沒文化的人，審美也不行，挑家具這種事就不陪你了吧。”趙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