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夜!!”
這身擔憂的呼喚自然不是從虎杖悠仁的嘴裡說出來的, 而是他臉上突然浮現的嘴巴,已經不受控製的喊出了聲。
如果是以前的話,香夜絕對要在心底好笑那個詛咒之王雖然嘴裡不饒人, 但這不還是超級擔心她的嘛。
然而這個時候, 她正拚儘全力的抑製著從喉嚨中咳出的鐵鏽的腥氣。
在接連兩次使用靈力之後, 係統的提醒聲也隨之響起:
【檢測到黑化值達到一定進度, 開啟特異狀態】
香夜:“……”
這個熟悉的提醒!
這難道又是?!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 讓她鬱悶的幾乎想要錘牆。
好歹清水的馬甲是接觸詛咒才會觸發特異狀態,怎麼她剛剛使用兩次靈力就不行了, 這也太慘了一點吧!
而隨後, 她就真的吐了一口血。
香夜震驚不已。
痛苦的咳嗦聲完全停不下來。
不過她提前屏蔽了全身的痛覺,所以就算瘋狂的咳血也完全不痛不癢,甚至還能冷靜的從掌心的血跡判斷出身體是否還健康。
她這邊冷靜不已,卻嚇壞了跟過來的虎杖悠仁兩人。
“?!”親眼看著這驚悚的場景,虎杖悠仁已經完全慌了神, 六神無主, 隻能怔怔的看著香夜乾咳著, 僵硬站在原地。
“怎麼辦……對了, 醫生?要叫醫生嗎?!”
好不容易等虎杖悠仁找到了一條可能性,正打算去叫,卻被臉上的屬於宿儺的嘴給叫住了。
“閉嘴, 這可不是普通醫生能夠插足的, 應該是咒力的原因……喂,小子, 你現在用咒力去給她檢查下。”
頓了頓, 宿儺還傲嬌的補充了一句話, 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彆讓她這麼簡單的死了。”
虎杖悠仁對他的心口不一一時間無話可說, 差點沒斜著眼睛翻了個白眼。
不過礙於香夜的病情,此時,他也顧不上這是在女廁裡,立刻來到了香夜的身邊扣住了對方的手腕。
隻是當靜下心嘗試用咒力檢查的時候,兩秒後,他才突然滿臉懵逼道:“等下,用咒力檢查……是怎麼個檢查方法啊,我不會啊?!”
“……”
場麵忽然變得極為尷尬。
宿儺黑著臉沉默的一會兒,嘴中發出一陣極為煩躁的咂舌聲,“你怎麼這麼廢物,連檢查都不會!”
虎杖悠仁特彆委屈,他這剛剛才學會的咒力幾個月,還什麼都不了解呢,五條老師也沒有教過他啊。
然而兩麵宿儺卻不想聽這些理由,他看著明顯有些虛弱下去的香夜,隻能心中乾著急卻沒有任何辦法。
這個時候,一直鹹魚佛係在虎杖身體裡摸魚的他終於意識到了這樣做的弊端。
正是因為他沒有自己的身體,所以他才對眼前的一切無能為力。
如果有身體的話,他就不會在此時隻能站在遠處看著香夜的痛苦。
如果有身體的話,他就可以上前緊緊的抱住香夜,將這些年的思念全部融入這一懷抱中。
身體……他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身體……
宿儺心中的渴望頓時徹底爆發,這一刻,他瘋狂的想要一個可以隨意驅使的身體。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徹底占據虎杖悠仁的身體,可是憑借現在的他是做不到的,他還需要完善自己的力量。
至於其他的方法,都太難太過於天馬行空,除非有香夜這樣實力的人鼎力相助,否則幾乎都是空談。
他正在滿腦子亂糟糟的思索著各種事情,隻能看著香夜痛苦咳嗦卻什麼也幫助不了的虎杖悠仁眼底浮現出一份悲傷。
但很快,這份悲傷又被堅定代替,深深呼吸一口氣:
“宿儺,你使用我的身體檢查香夜小姐的病情吧。”
他忽然間如此大方的許諾道。
倒是讓宿儺不可置信的挑了下眉:“哦?你竟然主動要將身體交給我?”
“沒辦法啊,在場隻有你能夠救香夜小姐。”虎杖悠仁無奈的揉了揉發絲,“香夜小姐可是伏黑的恩人,怎麼可能見死不救啊。”
“不過我們約定好,你不能殺人,五分鐘後就要把身體還給我,明白了嗎?”
他義正言辭的跟宿儺進行著契約交易,且絲毫並不後悔這一決定。
事實上,他願意將身體托付給宿儺最大的理由還藏匿於心中。
是因為他看見了宿儺對待香夜小姐時那份小心翼翼的關心,是因為隻要香夜小姐在這裡,從沒有‘善良’這個特性的宿儺卻會露出溫柔的神色。
正是因為這份極為稀少的類似於人類的情感,虎杖悠仁才會想要賭一賭,讓宿儺發生改變。
兩麵宿儺果然沒有任何異議,很快便成功占領了身體虎杖悠仁的身體。
先瞥了眼麵前香夜那蒼白的臉色,他的臉上閃過猶豫和糾結,最終還是猛地一咬牙,強硬的拽過了香夜的手腕。
稍稍探出些許咒力朝香夜的身體輸送。
一般來說,對於陌生的咒力咒術師們都會下意識的抵抗,因為隻要稍有不慎,他們的咒力就會被遭到攻擊。
宿儺早就做好了被抵抗的準備,正準備加大咒力,結果當他的咒力觸碰到香夜的咒力時,隻是輕輕一碰,大門就自動為他打開了。
像是歡迎最熟悉的朋友,熱情的帶領他往深處探去。
這樣的情景讓宿儺微微一怔,幾乎是用詫異的眼神望了香夜一眼。
此時,稍稍恢複了些精神的香夜總算是停止了咳嗦,也同樣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二人視線交彙,不帶半分的憎惡,一如千年前在那普通的宅子內,一起生活時那歲月靜好的模樣。
“怎麼樣?”
這樣沉默的對視良久之後,香夜才最先彆開視線,低頭看著自己被扣住的手腕,淡淡的問。
宿儺這才恍惚驚醒,意識到自己還在查看香夜的身體,輕輕眨了下眼睛,將注意力集中起來。
“有咒力反噬的痕跡。”越是細心檢查,他越是開始蹙眉煩躁,“應該就是這個原因。”
無論心中對香夜的恨意有多麼深,此時的他隻是單純的關心著香夜的身體,於是二人間那劍拔弩張的感覺消散了不少,甚至能夠在一起平靜的溝通了。
“我想也是。”香夜點了點頭,“我也感覺到了反噬,咒力使用過度嗎?”
“不對勁,一般人除非受到了詛咒,不然不可能會輕易遭到自己的咒力反噬。”
咒力就相當於自己的身體的一部分,沒有任何咒力會毫無理由的攻擊自己。
在咒力的使用方法,宿儺可以稱得上是頂尖,他越發疑惑的壓低眉宇,仔細的思忖著反噬的原因。
“那你覺得是什麼原因?”香夜饒有興趣的反問道。
“除非……”宿儺安靜的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抬起眉眼,認真盯著她看,“這不是你的咒力……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性,你使用的並不是你的身體。”
他猩紅的眼底閃過一絲清明的光芒,自以為找到了幾千年的時間香夜還存活在現代的原因:
“你的這具身體給我的感覺是很詭異的,不是人類,也不是詛咒,但卻能夠容納你的靈魂,讓你成功在這個時代活了過來……”
“這是特意為你打造的容器吧,就跟我附身的這小子一樣。”
“告訴我。”他稍稍壓低了聲線,眯起眼睛,詢問道,“這是不是你能夠複活的原因?”
他的邏輯非常完美,且沒有什麼值得挑剔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香夜清楚自己的身體是怎麼回事,說不定都會信服。
不過被宿儺誤會也是不錯的事情,還省得她找理由了。
“你說是就是吧。”像是有些遮掩似的垂下眉眼,她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可以鬆開我了嗎?”
說著,她用了些力氣甩掉了詛咒之王的手掌,稍稍往後拉出了足夠的距離。
這樣的距離感讓宿儺極為不爽,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便先按捺住心態繼而警告道:“我勸你不要再使用咒力,被反噬可不是什麼小事,會一點一點損傷你的靈魂!”
況且,這還是無解的難題,隻要香夜想要存活在世間,她就必定會遭到反噬,而反噬又會逐漸消散靈魂,完全成為了閉環。
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動用根本的咒力,才能保住性命。
“……你不是一直想要讓我死嗎?”香夜忽然歪了下頭,“為什麼還要警告我,讓我慢慢死亡不是很好嗎?”
“開什麼玩笑!”
這句話一出口,宿儺就仿佛被激怒一般,瞳孔劇烈的縮小了下。
少女唇角溢出鮮血死亡的場景赫然間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樣悔恨的過去,那樣痛苦的記憶,他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了。
“我是想要親手殺了你宣泄來我的恨意,如果你在我不知名的地方死了那還有個屁用!”
殺意不斷在他周身浮現,他的臉上呈現出嗜血和歇斯底裡的瘋狂,那份憤怒和煩躁並不是虛假的。
“我警告你,你絕對不能死在本大爺看不見的地方,明白了嗎!”
下意識揪起香夜胸前的衣襟,宿儺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下,惡狠狠的咬緊了牙關。
而被他抓住的少女從頭到尾也隻是平靜的看著他,半晌後,才倏地勾起一個笑容,用柔軟的指腹覆蓋上他的手背。
僅僅是這樣一個溫柔寧靜的笑容,卻不知為何成功安撫了宿儺那不斷迸發著的情緒。
這漂亮的、難得一見的笑容,如同暖陽一般溫暖了他心中的積雪,令他緊皺的眉宇稍稍鬆動。
……真是好久不見了啊,這樣笑著的香夜。
有種令人懷念的氣息。
隻是手掌相握,宿儺所有的殺意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開始方寸大亂,眼底搖曳著動搖的眸光。
“我知道了。”
他看見少女露出笑顏彎起眉眼,朝他綻放出最為炫目的笑意:
“那在我即將要逝去的時候,就由你來親手殺我了吧。”
手掌的動作微微一顫。
在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他看見了裡麵一閃而逝的溫柔。
“我願意死在你的手中,解放你的憤怒。”
也是對過去親手造成的因的一點償還。
香夜的胸口浮現出一份莫名的哀傷。
她想,她與詛咒之王的糾紛也許直到她此身消散後、直到她用自己的命進行償還後,才會終於終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