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終於在間隔半個月的時間後見到彼此後,白和中原中也都有著說不出的開心。
森鷗外禮貌的退下，將偌大的房間交給了他們兩個，而因太久不見,二人之間的隔閡和糾結已然消失不再，隻剩下滿滿的思念。
主要圍繞著白的病情和那日之後發生的事情談了談,中原中也興致勃勃的聊著，但白的眼神裡卻存在了幾分閃爍。
畢竟無論哪件事,都會談及她受傷大出血是個徹底人類的事實,就算此刻的中原中也因為太過興奮而一時間沒有那個想法，聊得久了後，也會不知不覺的蹦出來。
所以談到後半段的時候,白的語氣就沒有一開始的開心了。
中原中也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以為是她的傷勢還沒好，眼底劃過幾分擔憂，就想要提前回去讓白好好養傷。
然而他剛剛提出要離去的時候,白的表情卻一下子充滿了不舍，露出一副想要阻止他又不知道怎麼樣開口的表情。
“怎麼了？等你傷好了後,我們隨時都可以見麵。”中原中也這樣溫柔的安撫道。
“……”隻有白自己心理非常清楚,從今以後,她能夠見到中原中也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少。
想起森鷗外那個彆有深意的眼神，白的眼底就藏匿著幾分憂愁和畏懼,她忍不住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袖子，想要讓中原中也帶她走的話語在嗓子轉了一圈,最終,也沒有對上那雙清澈的湛藍色的眼睛。
她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幾乎微乎甚微，就算中原中也同意了,森鷗外也絕對不會同意。
與其升起希望再被人親手打破，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抱有希望。
白斂去眼底的苦澀，抿唇笑了下，對離去的中原中也揮了揮手。
這次的交談草草結束了，白的狀態也逐漸有好轉的跡象。
於是一連三四天，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中原中也。
直到照例被打扮的漂漂亮亮參加跟森鷗外和愛麗絲的下午茶會時，白才終於忍不住提出了想要見到中原中也的要求，被森鷗外委婉的以中也比較忙為理由拒絕後，她又換了種新的提議。
——自己的傷勢已經恢複的很好了，希望能夠離開港口黑手黨回到家中，家裡的人應該都很擔心她。
這個時候，森鷗外才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故意說了些柔情溫柔的話示意她還需要在組織內呆一段時間，確定沒有什麼危險後才能讓她離開。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說了一堆，到最後，他才柔和的補充了一句：“這樣吧，如果你覺得寂寞的話，我就叫中也來看看你。”
像是為了不讓這句話與之前顯得太過矛盾似的，他朝白眨了下眼睛：“作為首領，我可以私下裡減少中也的任務，不要告訴任何人哦。”
白欣喜的道了個謝，隻是內心卻如同明鏡一般清楚，這些都隻是不想讓她離開的謊言而已。
就連將本不想讓她相見的中原中也叫來，也是穩住她的策略。
越發意識到必須要逃脫這個關押她的牢籠，白在這次與中原中也的見麵後，稍稍談了兩句就趁著四處無人，輕聲的提議道：“我、想要離開這裡了，我還有自己的生活，不能一直待在這裡……”
這樣猝不及防提出離去，讓中原中也臉上的笑容一凝，稍顯寂寞的垂下雙眼：“我還以為……你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就會喜歡上這裡，畢竟你從剛誕生意識起，就一直是生活在組織裡的。”
“我……”白咬緊了下唇，讓青年露出這樣不舍的眼神，她確實感到很愧疚，“抱歉……”
倒是她露出這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更加令中原中也心軟了下來，再三意識到白並不想留在這裡，他便連忙溫柔的應允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會跟森先生說的！”
“所以……”一手輕輕撫摸著少女柔軟的發絲，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啊，笑一個吧？”
這時，白才終於被他的話語所逗笑，臉蛋紅紅的點了下頭，綻放了個可愛的笑臉。
但是當中原中也當著白的麵向森鷗外提出請求的時候，森鷗外卻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我明白你們的心情，隻是東京現在很危險，詛咒的事件頻頻爆發，又有數人無故消失，絕對不是回去的好時機。”
“我會儘快派人去調查清楚，確保萬無一失後就會送白小姐平平安安的回去，所以暫時安心的呆在這裡吧，起碼在這裡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
紫色的眼眸重新劃過一抹精光，他溫和的笑著，如同關心小輩的和煦的長輩，中原中也被他說動，也忍不住勸白暫時忍耐一下。
事實上，現在的東京也確實很危險，特級詛咒消失後，不知為何突然又爆發了一陣詛咒橫行的狂潮，雖說這些詛咒的實力都相當弱，但對人類來說，也是危險的存在。
於是，白也隻好沉默的點了點頭，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意識到森鷗外不讓她走的原因是在關心她的安危，白麵對森鷗外的緊張也逐漸消散了一些，她總是對那些對她抱有善意的人溫柔，並且願意因此原諒這些人曾經做的事情。
但是很快，這層溫暖就散去了。
因為坐在椅子上的森鷗外正麵無表情的盯著她，明顯的歎息一口氣：“這可不乖哦，白，竟然背著我偷偷跟中也商量要離開什麼的。”
“而且前些天我就已經解釋過了吧，等到合適的時候自然會讓你離開。”
這個時候，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讓人心驚的笑容：“我的話，就這麼難以理解嗎？”
白的身體就如同被潑上一桶涼水一般，瞬間變得無比冰冷。
碧色的眼眸中微弱的光芒輕輕搖曳著，浮現無限的畏懼。
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我不太喜歡不聽話的孩子。”森鷗外繼續說道，笑容中帶著十足的冷意。
“還是說，你就這麼想讓我將關於你的事情告訴中也嗎？”
“——所以該怎麼做，你應該明白的吧？”
7.
當自己的把柄捏在彆人手裡的時候，往往會變得惶恐不安。
彆人的一舉一動，都會讓自己變成驚弓之鳥，生活處處受到限製，無法自由的行動。
白不想變成這樣，這樣的生活讓她心驚膽戰，每每都徘徊在絕望和恐怖的邊緣，已經快要無法呼吸了。
所以就算是她並不想要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中原中也，但在森鷗外的身邊待久了，她的心中還是無法抑製的升起了想要逃離這樣境況的願望，而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將自己事情主動告訴中原中也。
隻要勇敢的邁出這一步，就沒有任何人能夠以此來要挾她，渾身的枷鎖會被卸下，她一定能夠變得更加自由，打破這名為港口黑手黨的光著他的牢籠。
眼底的光芒堅定了許多，她又一次委婉的向森鷗外提出想將中原中也一麵，然後被對方認真注視了一會兒，才微笑的同意了。
但當真正麵對中原中也的時候，白才發現心底的勇氣竟然比想象中的還要少。
直麵對上那雙湛藍的眼睛時，直麵對上那溫柔的目光時……害怕被討厭，害怕從那雙眼裡看見失望，憤怒的情緒越發放大。
於是掌心緊緊的拽住裙擺，她指尖的力度大到泛白，沉默了許久沒能開口。
最終，也隻是側麵的問道：“如果……如果我有隱瞞你的事情，你、你會怪我嗎，中也？”
麵對她忐忑的眼神，中原中也隻是愣了下，便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啦，過去的事情早就過去了，不用再提出來了，比起這個，重要的事情是當下！就當我們全部重新開始吧。”
“以前的我也有不成熟，不理智的地方，所以我們才會麵臨那樣的道彆，之後就彼此分開……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現在，我很開心。”
“你能夠像現在這樣與我說話，彼此見麵，就已經是很幸福的日常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對吧？”
雖然他所理解的隱瞞似乎指的是白以前變成人形時故意隱瞞的事情，但白的心情卻因為他的溫柔而豁然開朗。
她可愛的笑了起來，還與中原中也小孩子似的拉了拉小拇指，承諾一切都會過去。
這一天，她跟中原中也度過了這段時間裡最開心的一天。
儘管白還沒有將真相說出口，但她卻有信心，下一次見到中原中也的時候，一定可以將這秘密的話語，坦承的相告。
而中原中也也會理解她的想法，就算其中有失望悲傷鬱悶等情緒的存在，可最終，中原中也會如他所保證的那樣，一切化為深深的信任。
“你……本來就是人類？”
“虛擬女友……太宰……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嗎？”
“……我隻想問你一件事，在跟我相處的時候，你也是抱著這樣虛情假意的想法與我接觸的嗎？”
“與我的交談中，可曾包含你的真心？你所說的話，你所承諾的事情，你內心浮現的感動，全部都是假的嗎？”
“……是麼。”
聽到她急匆匆的解釋，青年溫柔的笑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就不必多談了，隻要你是真心喜歡著我、所有的一切都源於自己的內心，那出發點是什麼，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沒有這場相遇，我就不會遇到你，那麼如果讓事情重新來一次的話，我仍舊希望，那個時候你能再次與我相見。”
“無論是什麼原因都好，隻要能夠遇到你，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運。”
橘發下的眼睛如同大海般清澈，他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微微一笑。
正如他當時承諾的那樣，兩個人相遇相知的過程便是一切，他不在意最開始的隱瞞。
這是白全部的救贖。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如果……事情順利發展下去的話，就一定會出現在這樣幸福的結局吧。
但是這些幻想、期待，卻在那一日如同泡沫一般，碰的一聲，全部化成了粉末，消失了。
8.
那是白剛剛從午睡中清醒過來的時候。
她打開房門，本想一如既往的跟森鷗外打個招呼，迎接下午茶的準備，結果房門剛剛開了個縫隙，就隱約聽到了隔壁傳來的動靜。
於是推門的手掌就這樣倏地停了下來。
是中原中也和森鷗外的交談聲。
透過細縫，也能看見兩人滿臉認真的模樣。
這個時候，白便很識趣的打算回避工作上的話題，隻是二人的談話不經意間飄到她的耳朵裡，成功讓她一僵。
“那麼，關於那個背叛者的事情……”
聽到背叛者三個字，白就瞬間集中了注意力，忍不住想要偷聽下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
而屋內的兩個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偷聽，仍舊在認真的對話中。
“你確定要處決他嗎？那個人可是跟你關係比較親近的部下吧，我記得你們相處了大概有三年了？”
森鷗外歪了下頭，如此詢問著麵前的青年。
而那頭有著橘色發絲的青年正一手拿著手裡的文件，聞言，眉眼壓低，無比的嚴肅：“這跟感情無關，背叛者絕不能放任，無論關係是否親近，屬下都不會心慈手軟。”
“這樣啊。”森鷗外若有所思的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一切按照組織的方法給予判決。”
“唔……有時候中也也很冷酷嘛，對親昵的部下這麼狠，對方知道了可是會很傷心的哦。”
像是在調侃，又像是在試探，森鷗外輕鬆的一攤手，仿佛抱怨的說道。
但中原中也的表情沒有一絲糾結，甚至眼底還閃過一道莫名的冷意：“正因為是我手下的人，所以我才更不能允許他們的背叛。”
“請放心，boss，這件事我會親手解決。”
他臉上的冷酷映在白的眼底，忍不住讓少女害怕的瑟縮了下。
在這一瞬間，白突然想起了那日偷偷透過攝像頭觀察中原中也，卻看見了中原中也拿著手/槍指著背叛者想要處決的那一幕。
儘管中原中也隻是朝她所在的攝像頭開了一槍，但白卻深刻的記住了當時的恐懼感。
掌心不斷顫抖著，她小心的關好了門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爾後便慢慢靠著門癱倒在地麵上，眼底寫滿了慌張。
以前鼓起的充滿信任的勇氣，在這一刻突然煙消雲散了。
隻要回憶起中原中也那張冷酷的臉，她就再也提不起一絲想要吐露真相的想法。
隻能渾身發抖的緊緊抱住自己，將臉埋入自己的臂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