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張灼夜一口微熱的氣吹在唐縱耳朵旁,就見到唐縱迅速把頭轉過去，背對著張灼夜。
看不到唐縱的表情，他說話的速度卻罕見的迅疾，“...什麼我的卓卓,什麼女裝大佬,不像話！...我...我怎麼可能喜歡...”
張灼夜瞄了瞄唐縱耳根再也沒消失過的薄紅，撇了撇嘴,口中卻失望道：“剛剛還在想,你要是喜歡，我就把這套衣服要過來的,回家後，就隻穿給你一個人看,既然不喜歡,那就——”
“可以。”唐縱迅速接口,似乎感覺改口的太快，他輕咳了一聲，“...你喜歡,就帶走留個紀念。”
張灼夜口裡說道：“好的呢，我特彆喜歡！”
至於到底是誰喜歡？張灼夜麵紗下的唇角翹起。
唐縱搓了搓耳朵,終於收回了雜念,才想起他進來的目的，“...這是新加的那個角色桃於歸的所有台詞,台詞不多，你熟悉一下,實在記不住,開拍時我會提醒你。”
張灼夜接過唐縱遞過來的一頁紙，掃了一眼,說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的桃於歸？”
唐縱點頭，寫的時候，他不自覺起了這個和張灼夜名字有點關係的角色名。
張灼夜眼睛一咪，“那這三場戲...該不是你寫的吧？名字起的有點意思啊。”
“是我和編劇一起改的，你快點背一下。”唐縱目不斜視把一頁紙扔給張灼夜，離開的腳步有點落荒而逃的匆忙。
唐縱似乎有點心虛啊，張灼夜對著他的背影嘿嘿笑了一陣，才重新看起了劇本。
因為原本是女二號的戲，就對角色背景做了改動，把桃於歸改成女二號的朋友，代替女二號扮成被進獻的美女來刺殺太子。
一共就隻有三場戲，張灼夜大概看了一下就記住了，在心中過了一遍後，覺得沒有問題，才出去了。
張灼夜出來，除了剛剛已經看過的唐縱，所有人寂靜了一瞬。
這張灼夜扮女裝，還挺美的，驚豔的目光一個個停留，反複打量，不肯移開眼睛。
做藝人首先就要習慣他人的眼光，本來就是活在鏡頭下的職業，張灼夜安之若素。
唐縱見到這種目光，胸口卻悶悶一陣不舒服，上前一步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把張灼夜擋在身後，對導演淡淡道：“他舞蹈功底不錯，演技也還行，扮相現在也沒問題，可以開拍了嗎？”
導演其實不是很相信張灼夜反串能把這個角色演好，但出於對唐縱眼光的信任，他點了點頭，“各部門注意，開拍！”
片場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各個人員也各歸各位，變成了宮廷樂的輕歌曼舞的安逸祥和場麵。
唐縱這場戲已經演了快一天了，眼神一凝，迅速進入角色，太子輕佻的眼神一掃，“哼，整日就是這些，孤看膩了，就沒有新鮮的玩意兒了？”
“當然有。”一旁的侍從諂媚上前，“殿下，有一新進貢來的美人，不過這美人傲的很，一直戴著麵紗，揚言摘了她麵紗的人，就要娶她，不然就殺了誰，就看殿下您敢不敢要了...”
太子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哦？還有我不敢要的美人？我就偏要摘了美人的麵紗，看看到底是何等的絕色，敢出此狂言———”
侍從會意的拍了一下掌，輕歌曼舞的舞姬退下，隻剩下緩慢的鼓點聲不停。
遠處飄來一抹白影，麵紗遮掩下，隻能看到一雙秋水明眸，眼中卻似乎有千言萬語，還有淡淡一縷哀愁，格外讓人想要去探究，為她解去憂愁。
她隨著鼓點緩慢行來，遠遠對著太子一禮，拖著長長的水袖緩步上了中央的台子，右袖一甩，置於左袖之上，卻似凝住了一樣，忽然不動了。
“完了，女二不擅長跳舞，她跳的水袖舞是簡化過的，袖子為了避免她踩到，也比正常的水袖短一截，這個桃於歸換衣服時，穿的卻是兩米的大袖水袖，按照之前那套動作，是甩不起來的。”
副導想起什麼，臉色忽然有些難看。
導演目光一頓，說道：“再看看。”他發現張灼夜又開始動了，心裡又稍微升起一絲期待。
台上的人頓了一瞬之後，右袖高高往天上一拋，遮過整個身體，如同輕紗帷幕散開，輕輕落地，再次露出那秋水明眸的側臉，她臉微微抬起，看向台上。
太子也身體前傾，似乎想要透過麵紗，把美人再看清楚一些。
張灼夜按照之前見過的女二號動作甩出去後，就感覺不對。
女二號隻輕輕一甩袖，而他的袖子太長，用上腰部和整個身體的力量，才把袖子甩出了同樣的效果，如果現在喊停重新設計舞蹈，那又要耽誤許多時間，有違他上台想快點幫唐縱把戲演完的初衷。
試試吧！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呼叫來一桶，記得拍第一集真人秀時，他抽到過兩顆能讓人在一個小時內過目不忘的記憶寶小藥丸。
“來一桶，那個記憶寶能讓我把曾經看過的東西清晰回憶起來，並且深刻在腦子裡不會忘記嗎？”
【當然，既然叫記憶寶，有關記憶的都可以，我喂給你，你仔細回想有關的事就行。】
張灼夜感覺一顆小藥丸直接出現在口中，並迅速化掉，他連忙回憶起上輩子曾經看過的相關舞蹈。
記憶雖然繁雜，但回憶起來也不過是一瞬，而台上也僅僅隻過了幾秒鐘而已。
張灼夜眼睛彎了彎，似乎笑了笑，眸子裡都有喜悅的亮光透出。
坐在上首的太子微微有些失神，這人即便穿成這樣，隻露一雙眼睛，笑起來還是那麼好看。
鼓點有節奏開始響起，一縷胡琴聲加入其中。
台上張灼夜動了，腳步微移，水袖翩翩，像一隻蝴蝶一樣翩翩而舞。
節奏緩慢時，如同輕雲蔽日，水袖衣帶飄飛，又如月裡嫦娥，籠罩在寒煙水霧之中。節奏加快時，如同胡璿急曲，看的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驟然停下回眸一笑，又那麼蕩人心魄，忘乎所以。
舞蹈很陌生。
但所有人都幾乎忘記了這是在拍戲，屏住呼吸，欣賞這一出原本不該出現的陌生舞蹈。
太子也一樣，他略微失態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往台前走去。
張灼夜疑惑的目光一閃，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
鼓點越來越急促，張灼夜也轉得越來越快，衣裙像層層疊疊綻放的曇花，舞步隨著轉動也轉到了台下。
太子伸手一抓，抓住了張灼夜的水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
水袖卷著張灼夜的腰把人拉了過來，太子攬住人就要揭麵紗，卻被張灼夜一阻，人再次從懷裡轉出去舞起了水袖。
隨著音樂越來越慢，最後一聲鼓響，樂聲停，舞蹈戛然而止。
一截水袖從張灼夜手上拋射而出，被太子穩穩抓入手中，再次拉回懷中，張灼夜卻沒有反抗了，眼眸低垂，任由麵紗脫落。
麵紗下是一張皎皎明月一般的殊麗臉龐，太子呆了呆，手指摩挲過那張臉，輕輕道：“...你...叫什麼名字？”
美人嘴唇輕啟，“...桃於歸。”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好名字...”太子低聲呢喃，“今晚，你就留下來，不要走了。”
太子低頭，和美人交疊親吻，兩條人影倒入幔帳。
片場外，副導震驚道：“不是借位？我記得唐縱是不拍吻戲的，真親了？不對，劇本上沒吻戲啊？”
導演如夢初醒，壓住心中的激動，這一段可以當成宣傳片了，他宣布，“很好，完美！過了！”
幔帳裡，張灼夜聽到過了就開始拿腳踢唐縱，唐縱似乎還沒從角色裡出來，親的格外賣力，呼吸急促，踢著都不鬆手。
導演滿臉笑容，到幔帳這邊想拉兩人起來，卻發現兩人還在親。
他頓了頓，還是開口道：“這一場雖然和劇本不一樣，但臨場發揮，改的比劇本上還要好，唐先生眼光就是好，找的人也是一等一的————”
“...唔...”張灼夜發現導演過來了，白裙下的美人腿對唐縱使出靈魂一踹。
導演的聲音戛然而止，唐縱賣力的親吻也戛然而止。
張灼夜推開唐縱，朝導演若無其事道：“過了嗎，不用再來一條了吧。”
“...過了過了，你們休息一下，等一會兒再拍下一場！”導演不知為何，也夾緊了雙腿，然後立刻轉身離開。
唐縱從床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死亡凝視從張灼夜身上掃過，端坐著不說話了。
張灼夜喊了好幾聲都沒被理睬，於是眼睛一轉，“我也沒用力啊，唐哥哥，咱們先說道說道，劇本裡似乎沒有吻戲吧？就算有，我記得你說，你拍吻戲都是借位的，你是不是騙我的？”提到這個問題，唐縱終於眼神動了動，沒字三連，“沒有，沒彆人，沒騙。”
張灼夜：“那剛剛劇本上沒有吻戲，你....”
“這樣效果更好一些。”唐縱斬釘截鐵說完，迅速轉移話題道：“你的聲音有點出戲，我記得你能模仿聲音。”
張灼夜笑眯眯道：“讓他們自己重新找人配音，我不暴露，我隻暴露給我親親老公...”
“嗯。”唐縱臉一熱，轉頭用冰冷的目光趕走了正準備偷聽的高鑫。
之後他們兩個又拍了幾個日常相處形影不離的鏡頭，就來到了張灼夜最後一場的殺青戲。
張灼夜明天要離開拍廣告，唐縱交代了務必在今天把張灼夜的鏡頭拍完，導演也就把他的三場戲都集中起來了。
第三場戲也是太子退場的戲。
太子逃亡，誰都沒帶，唯獨帶走了桃於歸，拉著她逃進一處桃林。
林中桃花開的正盛，在春風中燦爛奪目。
桃於歸拿出藏著的匕首，刺了下去，武器入體，卻發現太子不閃不避，目光平靜的看著她，似乎早就知曉了。
“...你...”桃於歸呆住了。
“刺的有點歪，下不了手？”太子輕輕笑了起來，“我早就知道，我是不能娶你的，但敢揭你的麵紗，就已經做好了被你殺的準備。”
桃於歸睫毛輕顫，淚珠滾落，“不，不是，我原本就是要...”原本就是來刺殺你的啊。
“沒事，你動手吧，這次不要刺歪了。”太子輕歎著閉上眼，沒有迎來武器，一滴一滴的血落在他臉上，“於歸，你————”
桃於歸唇角掛著血，“逃出來時，我已經吃了毒藥，我感覺的到，你並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殘忍暴虐的人，你隻是對無法改變當前局麵感覺無奈，才以外界的形象掩飾自己，你是無辜的，所有的一切，原不該被你承擔。”
她邊說邊咳血，“如果你不是太子，你會娶我，對嗎？”
“是，我會。”太子輕輕道：“到了下麵，我就可以娶你了。”
桃於歸露出一抹笑容，輕輕在他耳邊說道：“那有朝一日，我等你履行諾言...”
桃林寂靜，桃於歸閉上眼睛，再也沒有聲息。
“於歸？於歸？”太子搖晃著懷裡的人，卻再也換不來一句話，他把臉埋在桃於歸的脖子上，靜待死亡，死亡卻遲遲不至。
那匕首，原本就是殺不死人的，桃於歸沒打算殺他。太子似乎想明白了，輕輕笑著，眼角卻有眼淚劃過，笑著笑著，逐漸無聲，他如同死了一般，抱著桃於歸在桃花樹下一動不動......
...
“好，桃於歸殺青了！”導演大喝一聲。
原本屏息凝神的眾人也仿佛重新活了起來，唐縱那邊卻死死抱著人，沒有動靜。
“怎麼了？快去看看。”一群人呼啦啦圍了上來。
唐縱的樣子看起來不太正常，他輕輕顫抖著，抱著張灼夜不鬆手，嘴裡輕輕念叨桃於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