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洛德瞪大眼睛,忍不住問:“你怎麼做到的,也教我一下。”
“因為我厲害。”
克莉絲忍不住有些得意。
費爾德侯爵的書單上就有原版史書,她的希臘語還不錯,因此希臘史對她的難度不算大,那時候為了不碰《國會史》,她是按照難易度去看的,所以在浪博恩已經預先學過。
何況有“布沙尼神甫”詳細講解劃重點。
“我糾正了他講課的錯誤,課程結束後他就留我問了幾個問題,大概是發現我其實已經不用學了吧,就在作業論文上讓步了。”
哈洛德嘖了一聲:“反正你就是受老師歡迎的那種人。”
克莉絲撇嘴,“那你就說錯了。”
她又問威廉:“你確定你沒有和布雷格教授說,我們是朋友?”
威廉聽到父親的名字還是忍不住一哆嗦,喝了一口啤酒壓驚,才點頭,“我絕對沒有說,你上次去找我,我們就吵過一次了……到現在我們都沒見麵。”
克莉絲摸著杯沿,疑惑道:“那就奇怪了,我上他的第一節課,他點到我的名字很明顯停了一會,我那時候就覺得奇怪,後來他果然找我回答了好幾次問題。”
哈洛德和威廉都倒吸了一口氣。
哈洛德拍了拍她的肩,一臉沉重道:“那你完了,第一節課就被他注意到,可以寫上校史了。”
他這麼鄭重的表現,克莉絲終於有了一點危機意識。
她遲疑問:“有這麼嚴重?”
事實證明,相當嚴重。
克裡斯班納特這個名字短短一個月就成功聞名全校。
這位一年生引起了連校長都冷臉的布雷格注意,每節課都會變成一對一課堂,為英國史所有“難友”吸引了所有炮火,將他們解救於水火之中。
這下變成三個倒黴蛋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受害者們湊在一塊研究了許久,在威廉已經被哈洛德問得對父親的名字免疫後,克莉絲才知道了自己被“重點關照”原因。
雖然也不是他們研究出來的。
克莉絲盯著眼前的報紙,抬頭看了看還是板著臉的布雷格教授,又看向鉛字印刷的大標題和署名。
就《國會法》淺論國會發展與變革
——克裡斯蒂安·班納特
費爾德侯爵把她的論文公開投遞給大報紙了!
發表了,位置還挺顯眼,說不定全校,不對全倫敦都能看到了!
克莉絲瞪著這篇小文章頭皮發麻,發自心底感激他老人家還記得給自己的標題改了個“淺論”。
雖然這個改動更像在明晃晃嘲諷“你小子膽子真小,寫來寫去也就在淺層分析”。
克莉絲的確沒膽子在這個關頭寫些驚世駭俗的東西出來,估計這也是他會把這個投遞給報刊的原因。
她顧不上麵前布雷格教授的凝視,拿起來細細研究了一番,這和自己交給他的有什麼不同。
克莉絲寄了那麼厚一摞,報紙當然不可能全刊。
因為她向來思慮周全,內容其實寫得很詳細,追溯的曆史也很長,費爾德侯爵隻摘選了對這次議會改|革相關且有益的部分,並且修繕了一些語序。
看得出來,他好好看過了。
克莉絲心裡忍不住高興起來。
“看來這的確是你寫的。”布雷格教授肯定道,“他們拿不定主意,恰好我在這個領域還有些名氣,所以找到我審核。我看到的時候也很吃驚,因為你這篇文章說是談論曆史,倒更像數據分析,不過我還是建議他們刊登。”
克莉絲吃驚回視,忍不住說:“所以您是因為這個文章才注意到我,還那麼嚴格關照我的嗎。”
布雷格教授愣了下,雖然知道過往所有學生對自己的看法,還是頭一次有人直白說出來了。
他很快又恢複過來,冷聲說:“班納特,你一定沒有仔細看過授課老師的名字吧。”
克莉絲眨眼,開始連名帶姓回憶起來,覺得教授的名字確實有點熟悉,好像在彭伯裡查資料的時候就見過。
“想起來了?”
布雷格教授竟然笑了,雖然笑得很嘲諷,換威廉在這能嚇哭的那種。
克莉絲艱難說:“我錯了。”
她引用了這位教授自己書裡的論點,而且是找到了拿來辯駁反證,還大搖大擺跑到人家麵前上課,甚至表現得壓根不認識。
都不用算和威廉的關係,已經把人得罪徹底了。
克莉絲乾笑一聲,試探問:“可是您還是同意過稿了。”
布雷格教授點頭,一本正經道:“那是我好多年前寫的書了,現在想,也的確有些問題,不過你說的還不全對……”
他的話,克莉絲認真聽完了。
她突然覺得,這位先生和威廉雖說關係不睦,說到底還是一對父子。
雖然熱衷的領域不同,但是一旦對上他們所熱愛的東西,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認真嚴謹而且狂熱。
這讓她多少找到了一點和教授相處的竅門,之後反而開始主動在課堂上問他問題,反而把她的一些觀點又周全了不少。
對於自己的文章,克莉絲一開始並沒有抱很大的期待。
議會改|革的話題很熱,上流熱議,平民也參與其中,連不識字的人都能說上好幾句。
也因此,幾乎所有報紙都會發布討論這件事的文章,新穎的觀點層出不窮,自己這篇連大報紙的編輯都不看好,懷疑文章的性質,自己也的確保守,隻是數據分析,並沒有足夠抓到人們眼球的東西。
結果似乎因為她的畫風在一群急吼吼表達態度的人裡格外彆致,竟然意外獲得了不小的反響。
連在鄉下的達西和班納特先生都寄信來問,報紙上的班納特是不是她。
這把燃起的火之下,倫敦城裡突然又流出了好幾份全稿。
克莉絲交給老師的論文可以說是一份整理好的資料,是當前全國範圍內數據收集最詳細齊全的,裡麵還有不少市麵上都沒有的例證,而且圖表畫得簡潔明了,畫出來給那些工人也能解釋清楚。
前情報販子約等於當了一次搜索引擎,幫忙從浩瀚書海裡把所有重點都給畫出來了。
這大大減少了工作量,因此傳出後,她的文章不免被大量支持派拿去引述論證,而其他人看班納特這個名字出現的次數太多,都對這個“資料大全”產生了興趣,這下一來,不論是想要寫文章,還是了解這件事的人,都開始瘋狂傳抄刊印。
克裡斯蒂安班納特這個名字,被不同的油墨和筆跡書寫,在倫敦城到處都是,並向著北方那些最支持的重鎮傳開。
已經有敏銳的人察覺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能緊跟熱點上這樣的報刊,看其中的工作量也不是一夕一朝能完成,背後肯定有早就預測到這一天的高人指點。
能知道的人很快就明白了,開始各打算盤,沒辦法知道的人更加好奇,多方打聽這個幾乎沒聽說過的名字,反而爆出了寫出這篇文章的人是還隻有十八歲的小紳士。
還有什麼比年少成名更有話題度的呢。
這下一來,雖然人還沒進入倫敦社交界,克裡斯班納特已經徹底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