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這句話,靳丞才算明白了玩家在這個副本裡的定位,原來是賊。神他媽是賊,老子還不樂意做這賊呢。
“賊亦有道,小姐。如果你放我們出去,我們不會把在這裡發現的事情說出去。但如果你非要放這把火,你燒得死我們,燒得掉這把剪刀嗎?我的同伴一定會來找我們,真相也總有大白的一天。”
小姐咬著牙,冷笑,“但到了那一天,你們早就變成枯骨了。”
“魚死網破確實也可以,不過——”靳丞又問:“你真的不想再見見她嗎?她就在這棟屋子裡,你殺了她,現在又要再殺她第二次,真的能下得去手?”
“你說什麼?”小姐不敢置信。
“我說她就在這裡,在看著你,而你,她親愛的女兒,又要殺她第二次。”
“這不可能!”
“她有一雙漂亮的杏眼,跟你一樣,對不對?她已經死了,房門鎖著,我不可能見過她。你也可以說我看過她的照片,可照片不會告訴我,她死時穿著白色的衣服,胸口有血。”
“住嘴,你住嘴!”小姐要瘋了。她怎麼能相信這世上有鬼,可當她忍不住看向二樓的窗戶時,卻仿佛真的看到有鬼魂站在那兒。
她知道那是她的想象,是假的,可她的大腦管不住她的慌亂的心,多年前的一幕又在她的眼前反複上演。
血。
她的手上到處都是血,怎麼擦都擦不掉的血。金色的剪刀落在地上,哐當一聲,床上的女人痛苦的呻·吟著,漸漸失去了呼吸。
回憶在折磨著她,神經傳來鈍痛,讓她陷入瘋狂,“她根本不配做我的母親,如果不是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靳丞的神色卻愈發冷漠,仿佛一個袖手旁觀的看客,“哦,可她生了你,她就是你的母親啊。”
“可她的心裡隻有她的愛情,她要愛情,父親要愛情,他們都要愛,唯獨不愛我。”小姐說著,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天幕和愈發慘淡的月亮,瘋狂逐漸變成低喃,“他們到最後也沒有選擇我。”
癡男怨女,隨愛情生隨愛情死,卻多把痛苦留給彆人。
靳丞看著她脆弱的樣子,餘光不由瞥向唐措。其實在他短短三十多年的人生裡,他從未覺得愛情是偉大的。
既然是私人的感情,那就稱不上大,快樂與苦痛都是自己的,隻為自己服務,與他人無關。不過美是美的,痛苦有時也可以是美的,恰如破碎的心灑落一地。
想到這裡,靳丞忽然發現他最近真的無論什麼事都能想到唐措身上,戀愛綜合征嗎?
可他都還沒開始談戀愛呢。
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影響力怎麼這麼大。
“咳。”唐措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乾脆走到窗邊打斷了他的注視。屋外的小姐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宛如定格,唐措沒興趣跟人探討愛情,開門見山地問:“林婉到底愛誰?她愛於望月嗎?”
小姐這才看他,歪過頭,哂然一笑,“是啊。她愛誰不好,偏偏愛的是他。求而不得,便要將人毀了。”
“小叔叔是個很好的人。”
她頓了頓,又說:“我這些年住在他旅居國外時生活過的地方,碰到了他的主治醫生。醫生告訴我,如果他不堅持回國,還可以活十年。”
說這些話時,小姐雖然看著他們,目光卻沒有落在實處,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他是一個無線電專家。”
話音落下,小姐陷入長久的沉寂,而於公館的二樓,傳來了女人淒厲而又哀婉的哭嚎。這其中夾雜著的悔恨、痛苦和絕望,就像一千根針刺在人的心上,密密麻麻。
唐措深吸一口氣,盯著小姐,繼續問:“那閣樓那位呢?他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小姐也痛苦地蹲下來,抱著頭,終於脆弱又無助地哭起來。她也許真的知道,隻是不願意說,也許是真的不知道,不願意再追究。
所有人都死了,隻剩她一個了,追究又有什麼意義。
於公館內外,隻剩人和鬼的哭聲,隔著陰陽兩界相互呼應。
齊輝一時消化不了小姐吐露出的真相的一角,唐措和靳丞也還在思考,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至少小姐現在不會急於放火了。
這一劫避過,隻待十二點過後,回到1926打電話。
此時距離十二點還有最後的四十三分鐘。
唐措和靳丞重新回到二樓,打算再把二樓搜索一遍。托小姐的福,夫人可能被刺激到了,不知躲到了哪裡,沒有再出現。
碎屍鬼倒是還在,但不靠近他所在的區域內,他也不會主動攻擊。
“小姐和夫人房間門的鑰匙還是沒有找到,琴房也還沒開。”靳丞邊走邊說。
“我現在在想一個問題,於望月既然是個好的,他為什麼會在死後還留在這棟宅子裡,每晚彈一首古怪的樂曲。”唐措道。
“你覺得這有特殊的意圖?”
“也許。”
兩人在二樓轉了一圈,來到通往閣樓的樓梯口,卻沒有上去。靳丞抱臂望著半掩的閣樓門,徐徐道:“我忽然想到一個辦法,或許能拿到小姐腰間的那把鑰匙。”
唐措問:“什麼?”
靳丞卻賣了個關子,笑著說:“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大約十分鐘後,靳丞和唐措又回到了客廳。齊輝還留守在這兒,見兩人過來,忙讓出落地窗前的位置。
靳丞便從口袋中掏出一封皺巴巴的還沾著灰塵的信,衝屋外的小姐揮了揮,說:“我們剛才上去又找了一遍,發現一封你叔叔留下的信,想看嗎?”
小姐霍然抬頭。
靳丞繼續說:“看不看隨你,不過,鑒於你剛才想放火燒死我們,你得拿個東西來交換。就用你腰間的那把鑰匙怎麼樣?”
聞言,小姐下意識地握住了鑰匙,“你以為這是大門的鑰匙嗎?”
靳丞攤手,“賭唄,你換不換?”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我都說是賭了,不過如果你想要驗證一下,我也可以讓你湊近了看一眼。”
靳丞表現得如此磊落大方,倒叫小姐一時拿不定主意。半晌,她終於邁步靠近,看到了那封被靳丞拿在手裡的信。
月色朦朧、燈光昏暗,她看不太清信的內容,但那字跡確實很像小叔叔的。
靳丞很快又把信收回去,問:“你換不換,不換我就燒了。左右我不認識什麼於望月,留著對我也沒什麼用。”
小姐猶豫,鑰匙握在掌心,遲遲沒有做出決定。
唐措靜靜等著,餘光瞥著客廳牆上的鐘,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十二點還有最後的十九分鐘。
“我換。”天籟終於響起。
靳丞卻又臨時反悔,“晚了,除非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
小姐既然答應,便不可能在這時放棄,咬牙道:“什麼問題?”
靳丞:“你父母是哪一年結婚的?”
小姐:“啊?”
這什麼鬼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