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異度空間的主宰,冷繆當然能夠查探裡麵的情況,也獲悉了怨氣係統的事情。簡短說明後,他道:“怨氣是被動吸取的,林硯東隻能壓製,不能退還,玩家變不變鬼,不是他說了算。你們如果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大可不必。”
靳丞若有所思。唐措看著他的神情,好像讀懂了點什麼,問:“要救嗎?”
燕雲亦看過來。
靳丞又思考了兩秒,說:“剛才冷繆說林硯東觸發了怨氣係統,這讓我忽然想起來,我有一個信仰係統。或許有用。”
信仰係統是《月隱之國》副本所得,唐措忘記了靳丞,自然也忘記了這回事。靳丞稍作介紹,大家就都明白了。
燕雲:“用信仰去對抗怨氣?”
“所謂怨氣,是不甘、是憤怒、是為自己鳴不平,但如果人有所信仰,能夠堅定自己的信念,心裡的怨氣自然會消減一些。哪怕單純以能量來論,兩者應該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互相抵消。”靳丞答。
“可這裡是永夜城,玩家們連基本的信任都很難做到,又怎麼談信仰?”燕雲再問。
聞言,靳丞看向唐措。
唐措似乎又讀懂了他的意思,亦或說他發現他和靳丞在思維上有很多重合的地方,換個詞就叫做默契。沒多少糾結,唐措直言:“用十二樂章。”
燕雲挑眉:“這麼大手筆?”
唐措不予置評。
靳丞道:“東西拿來就是要用的。我們現在有二號樂章和餘一一的四號樂章,四號樂章還在餘一一那兒,暫時拿不出來,想要用隻能動用二號。但真要實施起來,我還需要林硯東配合。”
冷繆越聽越覺得這事兒費力,“打假賽?”
打假賽,這三個字真是過分貼切。靳丞驚奇地看著冷繆,抬手擱在他肩膀上,說:“繆繆,你最近語文水平突飛猛進啊。”
“滾。”
“你總是對我如此冷酷。”
靳丞下意識地做一個委屈表情去向唐措討溫暖,倒是半點不像失憶的樣子。不過此時不是插科打諢的時候,他很快又正色道:“一旦我用樂章操控玩家產生信仰,納入信仰係統,那麼我、林硯東、佩戴惡鬼徽章的玩家,就會形成三方角力,而這場角力的戰場極有可能將會是玩家的精神海。這種角力,講究一個平衡,稍有不慎就會導致某一方的破裂。尤其是玩家,他們將會承擔最大的風險。”
說著,靳丞負起手來,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怨氣的吸取和信仰的供給其實都是不可逆的,我跟林硯東都是被動的接收方。但我們的目的是平衡,是壓製,如果配合得當,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可以穩住。”
百分之二十五,雖然聽起來很少,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在搏命的局裡,這已經是很高的概率了。
“麻煩。”這是冷繆的直觀感受。
並非質疑這些人該不該救,也不是在權衡善惡,就是單純地覺得麻煩。生存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但人又不至於為了這點麻煩去死,所以從前的冷繆一直在讀書,讀到博士。讀書比彆的事情都要簡單,尤其是理工科。
來到永夜城之後他也一切從簡,人人都知道他高冷又脾氣不好,輕易不會來招惹他,他因此過得隨心所欲,直到他上了靳丞的賊船,忽然開始為永夜城的明天發光發熱。
等等,他上船了嗎?他現在到底是在船上還是在船下?
冷繆一時間有些恍惚,看著靳丞深深蹙起眉。靳丞實在搞不懂這位大魔法師又在想什麼,他總是這麼的奇怪。
“繆繆,就算你現在想跑路也沒用的,我可以用樂章給大家洗腦的時候,順帶把你的腦子也洗一洗。”
“該洗腦子的人是你。”
冷繆黑著臉瞥了他一眼,說罷不再理靳丞,甚至乾脆閉目。
“他多半是意識沉入異度空間,跟林硯東交流去了。”靳丞摸摸鼻子,又攤手道:“繆繆總是這麼口是心非,他其實是個好人。”
不,繆繆並不想接你的好人卡。
唐措腹誹著,餘光掃過依舊充滿騷亂的城市,聽著被風送來的慘叫聲,神色逐漸變得冷肅。冷繆跟林硯東交流肯定需要時間,但也不會很長,這麼短的時間內再去做彆的也來不及了,隻能等。
他想問靳丞真的決定這麼做嗎,麵對永夜城的玩家開啟信仰係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這些人——絕大多數並不可信。
哪怕有二號樂章加持,唐措依舊覺得人心難測、如履薄冰。
可轉念一想,很多事情一旦決定要去做了,就不會回頭。人生是一場豪賭,而靳丞或許擁有最堅定的信仰,一個自身理念最堅定的執行者。
這跟彆人信不信他沒關係,他自己信就夠了。彆人感不感激也沒關係,他自己無愧於心就行了。
於是唐措話到嘴邊,變成了:“你想好第二條律令了嗎?”
二號樂章支撐信仰係統之後應該還有多的權限,用都用了,當然不能浪費。
燕雲插話道:“我給你們提個小建議怎麼樣?”
靳丞挑眉,“屠神者閣下又有什麼高見?”
“高見談不上。”燕雲揣著袖子慢悠悠走到他們身邊,跟他們一道站在天台邊緣,說:“不過是順道提一提。放心,這對我也有好處,雙贏的事情。”
三百米外的大街上,K正坐在電車頂上兜風。他遠遠看著那三人站在一塊兒的情形,支著下巴,津津有味。
很快,他的目光又從三人身上偏移了兩米。
夜晚的天台上,不止唐措三人。
趕來圍觀大佬們的觀眾很多,除了天台,附近的屋頂、街巷裡到處都是。他們仗著參賽玩家看不到觀眾,肆無忌憚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當唐措說出用十二樂章來操控玩家時,立馬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我的天,還能這麼搞,全城洗腦嗎?”
“我們不會也被影響吧?”
“日,他們竟然要用掉二號樂章,二號樂章!”
“……”
眾說紛紜中,惡鬼徽章一事的真相也在唐措等人的談話中被眾人逐漸拚湊成型。不少人陷入沉默,轉頭看著腳下這座吃人的魔鬼城,心中五味雜陳。
憤怒嗎?
難過嗎?
還是後悔?
等到大家聽見燕雲問“永夜城的玩家要怎麼談信仰”,聽見冷繆說“麻煩”,看著靳丞和唐措什麼廢話都不說,決定冒險,更是千般滋味又與誰人說。
可還是有人隻聽到了“洗腦”兩個字。
“他想控製我們,這一定有陰謀!”
“不是我不想信他,林硯東之前不都是一副善良嘴臉嗎,最後還不是搞了個惡鬼徽章?那些紅榜的玩家,從深紅到林硯東,哪個把我們當人看,難道靳丞就是個例嗎?”
這些話不對嗎?好像也有道理。
有人因此陷入沉思,開始動搖。有人卻終於按捺不住,脖子裡青筋暴起,大步走上前去,對著嚷得最起勁的那位,一拳揮下,“給老子閉嘴!”
“你再逼逼一句,彆說洗腦了,老子先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尿壺。瞧你能耐的,永夜城給你臉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