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德雷克用他的手藝嚴肅而不失活潑地證實了一件事——他之前的自信從容全部是擺出來糊弄拉妮婭的。
痛失長發的當晚, 小姑娘默默在床上翻來覆去,不時忍不住伸爪子擼擼自己的頭發。
軟軟的,蓬蓬的, 卷卷的, 除了短了點, 沒有任何問題。
……拉妮婭隻能安慰自己短一點也好, 至少以後不用紮頭發編辮子了,隨便扒拉扒拉就行, 短卷卷也清爽一點。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提姆自己清楚自己根本不會剪頭發, 所以下剪刀還算謹慎,雖然亂了點,但長度還在,沒有短到很過分,修一修大概也能到胸口, 不過這不妨礙小姑娘憤怒地給三哥紮上小辮。
而在提姆毫無怨言地頂著羊角辮晃悠了兩三天之後, 拉妮婭最終也生不起氣了,等幾天後她終於能出門, 她立刻蔫蔫地去把自己的一頭亂毛修成了堪堪及肩的短發。
而在看到拉妮婭披著卷卷的短發沒精打采地回來之後, 連著幾天圍追堵截把泥臉送進監獄的提姆也鬆了口氣。
看吧,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是對的。
紅羅賓感覺自己發現了生活的真理,看, 雖然不是一切都會變得好起來, 但一切都會過去的, 就像他以前陰差陽錯被訂婚,現在不也什麼事情都沒了嗎。
一身輕鬆的提姆重新變回了快樂的小紅鳥,繼續和他的代碼和係統含情脈脈,可惜他還沒有放鬆幾小時,就發現了這件事根本沒有過去的跡象。
雖然搬到了紐約,但是時間允許的話,提姆並不介意回家住一晚——要不是因為想避開拉妮婭,他也不用那麼火急火燎搬去新公寓——而在確定這件事過去之後,他立刻收拾收拾跑回了韋恩莊園,並且難得的什麼都沒想,安安心心睡了個好覺。
一宿好覺之後,他神清氣爽地走進廚房,隨手從阿爾弗雷德麵前的餐盤裡撿了塊麵包塞進嘴裡,順口回了達米安兩句話,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趿拉拖鞋慢吞吞挪過來的聲音。
這個家裡隻有拉妮婭的走路聲音是這樣的,所以在她進門之前,房間裡的三個人就都知道了進來的人是誰。
在無意中欺負了拉妮婭兩次之後,提姆也不太好意思,聽到她的腳步聲,咽下嘴裡的麵包,用一副春風般和煦的口吻開口:“早上好。”
……達米安看了他一眼。
提姆就當沒看見,繼續對著拉妮婭微笑,也不在乎她根本看不出他在微笑。
他的聲音剛一響起,拉妮婭扶著門框的手指一跳,迅速抬眼看了他一眼,拘謹地點點頭。
“早上好。”
緊接著,提姆笑容滿麵地看著拉妮婭十分謹慎地繞開他,從另一邊繞到了桌前,垂著眼睛,手指從睡衣袖口下伸出一點,輕輕按著桌麵,仿佛隨時都會跳起來逃跑。
提姆:“……”
這一幕表達出的意義實在太過明顯,就算再遲鈍也該意識到了。
……提姆迅速反思了一下這幾天他為數不多遇到拉妮婭的時候她的表現,最終確認他想得沒錯。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拉妮婭明顯在躲著他走。
拉妮婭其實不太在意頭發長短,反正長長還會長回來,隻是被坑過之後,她難免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理陰影,隻好拿出自己對待貓的態度,警覺地和提姆保持一定距離,自認為自己是個不喜歡貓但是不知怎麼養了隻貓的主人,隻好在同一個屋簷下各自走各的路。
給貓和自己留出安全距離對誰都好。拉妮婭默默想。
……但在提姆看來,拉妮婭更像是被主人強行按著洗澡的幼貓,一路大聲尖叫拚命掙紮,洗完後整隻喵都失去了靈魂,渾身絨毛也不蓬鬆了,濕噠噠往下滴水,既無辜又委屈,看著主人的眼神裡都透著不信任,每天都蜷縮在貓窩裡警覺地盯著他,生怕一個不注意又被抓去洗澡。
人就是這樣,東西總要失去了才想起來珍惜。從回家以來,拉妮婭對所有人的態度都客客氣氣,既不過分親近也不主動拒絕,提姆也習慣了家裡多了個會問他問題的妹妹。不過紅羅賓自詡一直客觀理智,既不像迪克那樣熱情殷切,也不像達米安那樣冷淡漠視,除了擔心拉妮婭會影響到布魯斯以外,並沒有覺得多出個妹妹是件讓人狂喜或者讓人不爽的事。
……然而當他莫名其妙被小姑娘躲著走之後,提姆就感覺不太對了。
對其他人來說,小伯勞還是那隻小伯勞,乖巧省心,寵辱不驚,不會拒絕他們接近,也不會主動湊上來,而且現在就連達米安對她印象似乎也不那麼差了,雖然談不上喜歡,但是很明顯,羅賓現在也漸漸不再把她當做一個會發出煩人噪音的背景板——這種感覺在他們共處一室時格外清晰。
提姆疑心達米安學過表演,否則真的很難說他是怎麼辦到在不和拉妮婭說話的情況下依舊能讓人體會到“這裡沒有人”和“這裡有個人”的區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