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擁抱(1 / 2)

瑞典, 卡爾斯塔德。

這是一座靠近瑞典邊境的小鎮, 臨近維納恩湖和克拉爾河口,人口隻有寥寥數萬人, 城市被河道分割成一座座島,在透過雲翳灑落的陽光下,河麵宛如徐徐展開的灑金絲綢, 微風吹拂過水麵, 褶皺般的波瀾跳蕩著細碎的金光。

少年拎著背包跳下公交車,沿著車道走向湖畔的莊園。

他有著一頭炫麗的白金色長發, 一側長發被他彆到耳後, 露出耳朵上打著的幾枚耳釘, 蔚藍色的眼眸掩在濃密的睫毛下, 投落下稍顯疏冷的陰影,也襯得那張美得讓人見之忘俗的臉多出了幾分不似人類的妖異。

莊園的大門自動敞開,他看也不看地走進去, 穿過繁花似錦的花園, 走上門廊之後, 甚至沒有按動門鈴,徑自伸手拉開了門。

“獻祭完成了。”

澤費羅斯把背包丟向沙發上的青年, 不同於之前在紐約時的任性狡黠,他的語氣透著點不耐煩。

背包直接砸到了青年的臉,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 聽起來就讓人鼻梁生疼。

過了片刻, 青年慢吞吞地把背包從臉上推下去, 揉了揉頭發,從沙發上坐起來,看向對麵一臉不爽的少年。

他有著一張和色.欲的主君一模一樣的臉,眼眸的顏色是稍深的幽藍,微微泛著金色,宛如金線的長發一直從沙發上垂下去,散落在房間裡,如同坐落在蛛網之間的女王。

懶惰的主君看上去溫吞而沉默,他看著色.欲,想了想,問:“你沒有留到最後一刻?”

“還需要看下去嗎?結果一目了然。”澤費羅斯不客氣地把沙發上的長發抹到地毯上,坐進沙發,“她展現出的力量已經足夠了,沒必要繼續難為她,再強一點就不是‘經過苦戰吞噬了色.欲的主君’,而是‘輕鬆吞噬了不知天高地圖的冒犯者’了。”

“嫉妒的軀殼呢?”懶惰問。

澤費羅斯:“和你說的一樣,單純的分.身怎麼可能騙過她,隻能用主君的軀殼偽造一下了,否則我可能真的要把自己的本體也賠進去。”

他說的當然不是現在坐在王座上的那個小傻蛋,而是之前的那個背誓者,主君的軀殼可是最頂級的祭品,當然對於法師來說是最頂級的施法材料,無論如何,用處很多,在圍剿了叛徒之後,他們當然不可能把戰利品留在荒原上。

至少這一次,色.欲就是利用嫉妒的軀殼製造出了自己被吞噬的假象,才成功從黑霧之子的手下脫身。

魔鬼當然不會蠢到把自己賠進去,就算放棄本體,也必然是因為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他吐出一口氣:“還是看不出是哪一位的容器。”

懶惰細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慢悠悠地說:“那就是還要繼續喂。”

色.欲:“……”

這麼說也沒錯,隻是把“獻祭”說成“喂”,聽起來簡直是在飼養黑霧之子,但那種東西,就算是主君也隻想敬而遠之,他們這些主君裡,也就一個膽大到想出拿主君的分.身去喂養殘缺的黑霧之子的計劃。

一切都起源於當初的深淵戰爭。

雖然深淵意誌一直是混亂和愚昧的象征,但正因此,祂反而擁有奇妙的直覺和靈感,能夠感知到超越維度的意識,成為那些不可名狀存在的代言人,放在魔法的領域裡,這就是預言的由來。

千萬年前的深淵戰爭最終以地獄一直攻入深淵之底為結局,無窮無儘的魔鬼軍團充斥了每一層深淵,而在深淵之底,主君們率先接觸到了那個預言。

——某位遠超於宇宙之外的無上存在將在遙遠的未來降臨於這個宇宙,並且帶來毀滅的狂潮,那時候,無論是深淵還是地獄都將不複存在,沒有任何與主物質位麵相連的位麵能夠逃脫毀滅的命運。

因為接觸到了遙遠的意識,深淵意誌這個幾乎可以說是瘋狂的化身的存在居然再一次陷入了瘋狂,隻是這一次的瘋狂讓祂甚至拋棄了深淵,這就是為何地獄如此輕易地贏得了這場戰爭。

但無論如何,祂的預言的準確性無需質疑,於是循著預言,地獄很快將視線投向了外域,那片不存在於這個宇宙和這個維度中,不受時間與空間束縛,既無法感知也無法觀測的虛無霧海,隨後意識到了這片霧海的真實麵目。

它是孕育瘋狂與恐懼的混沌子宮,是未知、黑暗、混亂的溫床,遙遠的未來,某位無上存在將降臨在孕育出的容器之中,毀滅祂所降臨的宇宙。

在他們發現預言之際,虛無霧海裡還沒有多少動靜,不過這並不妨礙撒旦先一步讓分.身前往外域進行探索,並且為預言中的那一天做準備,而在魔王的注視下,七位主君也簽訂了永恒的契約,約定將共同守望虛無霧海,換句話說——他們要拯救這個宇宙。

雖然聽起來很可笑,不過在這件事上,地獄的確站在這個宇宙的一邊,能讓深淵意誌瘋狂的混亂可不是他們想要感受的,比起那種未來,他們更願意接受現在這個大體秩序的格局。

當然,這種隱秘地獄不會好心到全部背負,隻是他們隱瞞了他們構想出解決這件事的計劃,因為他們很清楚,任何善良陣營的存在都不會同意他們的計劃。

——如果能先一步找到容器,在祂降臨之前,他們完全可以把容器送往平行宇宙,繼而挽救他們所在的宇宙。

對於邪惡陣營來說,怎麼選擇一目了然,但很顯然,如果把所有高位存在叫來開會的話,這個計劃絕對不會被通過……就算通過也會蹦出一群“英雄”來阻止,這點魔鬼們還是很清楚的。

可惜在漫長的歲月裡,虛無霧海始終沒有動靜,也沒有孕育的跡象,眼看即將抵達預言中的時間點,外域依舊沉寂,仿佛那個預言隻是一場虛無縹緲的恐慌,不過魔鬼並不會心存僥幸,主君們依舊沒有放棄暗中的活動,撒旦更是沒有從虛無霧海中返回,繼續尋找這個維度的核心。

然而就在二十年前,事情發生了異變。

虛無霧海毫無征兆地發生了動蕩,無形的恐怖在霧海的核心醞釀,身處外域的撒旦第一時間感知到了變化,並將消息傳遞到了地獄,但他也隻來得及傳出這個消息。

在孕育開始後不久,魔王的王座轟然崩塌,地獄之主的本體隨著王座一起化作了灰燼,甚至沒有留下任何話語。

沒有主君知道他們的主上在霧海的核心遭遇了什麼,以至於分.身的毀滅甚至牽連了位於地獄的本體,但一切跡象都在說明孕育已經開始,作為容器的黑霧之子即將誕生,末日的鐘聲已經敲響,無論是掙紮還是承受,他們都隻剩下最後的短暫時間。

在這樣的前提下,懶惰的主君提出了一個堪稱瘋狂的計劃。

——在虛無霧海完成孕育之前破壞儀式,通過汙染胚胎迫使黑霧之子早產,強行推遲那位未知存在的降臨。

對於那位存在來說,隻要祂沒有失去興趣,終有一天降臨依舊會到來,殘缺的容器隻能夠使祂降臨的時間推遲,因為容器需要時間來補完缺陷,才能夠承受神的降臨,不過在這個宇宙之中,容器是無法被毀滅的,所以無論多久,最終黑霧之子都會補完自己。

但在那之前,他們能夠改變很多事情。

事實上,懶惰的主君也不指望能通過這種方式阻止災難,這個計劃唯一的目的就是爭奪控製權,就算是祂的降臨,不受控製和可以控製也存在著巨大的區彆,而懶惰想要做的就是將控製權把握在他的手中。

不是第一次,澤費羅斯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哥哥到底是不是魔鬼,說真的他感覺他直接轉頭投入深淵意誌的麾下估計成功率都不會低到哪裡去,哪有魔鬼能像他這麼瘋狂的。

總之,無論如何,他的計劃的確成功了,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按照懶惰的計劃發展。

他們成功利用一群狂信徒打開了通往外域的大門,送進去了一個人類,用他的血汙染了儀式,造成了黑霧之子的早產,唯一的意外是那個人類居然活了下來——按理說,以人類的意誌力,進入外域隻有陷入瘋狂這一個結果。

“下一個是誰?”他問,“貪婪還是傲慢?乾脆我們直接把傲慢獻祭給黑霧之子算了,反正她也不知道在乾什麼。”

懶惰不感興趣地垂下眼瞼:“哦。”

……這當然隻是說說,反正色.欲是不會乾出這種事的。

在十幾年的搜索之後,他們終於找到了當初流入人間的黑霧之子,和懶惰的設想一樣殘缺,甚至還多出了一個累贅,不過這對主君來說是好事,黑霧之子越是弱小,他們越是能夠隨心所欲地對她進行調整。

正常來說,到了這一步他們就可以直接把容器送往平行宇宙了,而之所以黑霧之子還活躍在人間,自然是因為主君們還有彆的心思。

預言沒有明確說明降臨的是哪一位存在,不過根據解讀預言的結果來看,並不是每一位存在都會帶來毀滅,如果是可以溝通的那幾位之一,那麼他們沒必要急切地將容器驅逐。

如果是孕育沒有被打斷,那麼當孕育進入末期時,降臨的會是哪一位就一目了然了,所以懶惰隻能采取更麻煩一點的方法——把主君的分.身獻祭給黑霧之子,慢慢補完她的缺陷,確認降臨的會是哪一位存在,然後再決定該如何處理。

之所以是分.身,當然是因為如果直接投喂一個完整的主君,很可能就把容器直接補完了,他們還沒有打算這麼作死。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懶惰隻能慢吞吞地挨個投喂,隨時準備見好就收,還不能被黑霧之子發現投喂頻繁的異常。

除了嫉妒,其餘的主君都知道這個計劃,不過每個主君的態度都不太一樣——暴食和貪婪不在意,不過很樂意坑一坑其他同事;憤怒是從圍剿了前任嫉妒的主君之後就一直不太積極;傲慢行蹤詭秘,而且作為地獄的外來者,她很少主動發表想法;隻有色.欲雖然不滿意,但還是始終如一地支持他的兄長的一切行動。

“無論如何,接下來的事和我沒關係了,”澤費羅斯打了個哈欠,小聲抱怨,“我先睡一覺,這段時間的壓力太大……我都有點羨慕嫉妒了,無知真幸福。”

“睡吧。”懶惰沒有阻止他,“等你醒來差不多就結束了。”

他轉頭凝望著窗外,天高雲闊,湖麵水波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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