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把謝遠臣惹怒了,謝遠臣直接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根軍棍抽她,不是假打,是實打實的打在她背上。
那棍子有小孩手腕粗,打在身上的聲音聽得人發怵,可泥猴般的謝郬還跟沒事人一樣,一邊挨打一邊手舞足蹈跑出營帳,還敢回頭對謝遠臣做鬼臉挑釁,說是不是年紀大了,不行了,打人都不疼,略略略……雲雲。
這麼野的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彆說高瑨從來沒見過,就是他父皇也沒見過。
謝遠臣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當場撅斷了手裡的棍子,在營帳前爆吼著讓人把她抓回來,吊起來打!
還是高瑨的父皇出言相勸,謝遠臣才歇了氣。
不過就算謝遠臣不歇氣,估計也抓不著她,因為那之後好幾天,高瑨在軍營都沒見過她,營裡的人說她為了躲禍,不知藏到哪個深山旮旯裡去了,總之就是不見人!
而軍營裡的人也見怪不怪,似乎沒人擔心她一個小姑娘在外麵會不會出事,畢竟營地外就是山溪沼澤,離軍營最近的鎮子據說也在十裡地外,夜裡肯定有鳥獸出沒。
高瑨聽父皇問軍營裡的人,軍營裡的人聽完就笑了,拍著胸脯保證說,小青魚輕功好,水性好,在外麵鐵定沒事,有事的是那些鳥獸魚蟲。
高瑨那時就知道,謝郬在軍營裡的諢名是小青魚。
聽軍營裡那些人的話音,謝郬離營在外應該是常事。
第二次見麵,是高瑨最狼狽的時候。
他父皇身邊出了內應和叛徒,那人趁著夜色從軍營中把年紀最小的高瑨擄走,藏在了軍營五裡之外的沼澤林中,待他脫身後帶去敵國威脅高瑨的父皇。
那人把高瑨帶入一處密林,用長繩子把高瑨係在一棵樹乾上,然後踢下一潭深不著底的泥沼中央,高瑨腳踩不到硬處,越掙紮身子就越往下沉,泥沼很快沒過他的肩頸。
“哼,可彆再動了,要再歪些,四殿下的命就要交代了。”
高瑨下巴已經快要接觸泥沼,哪裡還敢多動,但嘴上卻沒饒人,罵道:
“你個吃裡扒外的狗賊,父皇待你不薄,你敢殺我,父皇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那人冷笑:“四殿下儘管罵,罵累了就在這裡睡一覺,隻要你睡得著。”
說完那人就轉身走了,高瑨這才覺得害怕,竭力大吼:
“你回來!回來——”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蟲鳴鳥叫和一些嘶嘶的不明聲音。
自小在皇城中金尊玉貴的長大,高瑨的母親是貴妃顧氏,武定侯顧長風的嫡長女,謝遠臣年輕時也當過武定侯麾下大將,因為母族強大,高瑨這個四皇子自小比太子哥哥都要風光,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
被沉在泥沼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救命……救命啊……”
儘管心裡清楚,那人既然選擇這個地方藏他,必然確定周圍罕有人跡,不會有人路過救他,但高瑨還是想喊,喊得聲嘶力竭,精疲力儘。
他眼看著太陽漸西,沼澤林中也暗了下來,他又渴又餓,喉嚨裡跟冒火似的,看著周圍的草木,想象著那些草木底下隱藏的恐怖,高瑨絕望極了。
我會死在這裡吧。高瑨心想,腦子裡也在做著估算,就這種環境下自己還能再撐多久。
忽然,他的額頭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把快要暈死過去的高瑨砸醒,隻見他腦袋微抬,想看看是什麼東西砸自己,就聽頭頂的樹枝上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
“喲,活的。”
聽見人聲,高瑨恍惚著燃起新的希望,他順著聲音的方向仰首望去,隻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蹲在他頭頂的樹枝上,微弱的天光在她背後,看不清臉,但依稀能看出是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
之所以能分辨是女孩兒,因為她耳朵上掛著耳璫。
高瑨咽了下乾渴不已的喉嚨,沙啞著喊:
“救,救我。”
那女孩兒一個旋身,像會飛的鷂子般十分輕巧的從樹枝上掠過,翻身落在沼澤邊上。
高瑨從她的身形和耳朵上那奇怪的耳璫認出她,正是謝遠臣的大女兒,好像叫什麼謝郬。
正是謝郬。
她從沼澤林經過時,看見最大的沼澤裡好像有人,就過來看看死活。
這小孩兒被拴在樹上,沉下沼澤,肯定不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等著。”
謝郬走到樹乾後頭開始解繩子,誰知繩子稍微鬆了一點,沼澤裡的高瑨就忍不住大叫:
“彆鬆,我,我要沉了。”
他被栓了一天,繩子已經被他拖到極限,稍微鬆一點他就覺得身子在往一邊迅速歪斜,趕忙出聲製止。
謝郬也發現問題,沼澤裡沒有著力點,繩子一解,人很可能就栽裡麵了。
她把剛鬆了點的繩子又給係上,走回沼澤邊想了一會兒,就開始解她的腰帶。
腰帶解下來,她抓住一端,往沼澤裡拋了拋,試試長度,很明顯,腰帶不夠長,捆不住人。
於是她又把自己的九節鞭掏出來,用死扣接在腰帶上。
“喂,我的九節鞭一會兒纏你脖子,你可彆亂動啊,鞭子挺鋒利的。”
彆回頭人拉上來了,脖子給她的九節鞭抹了,那這條命算誰的?
高瑨隻想趕緊出沼澤,謝郬說什麼他都點頭,嘶啞著喉嚨回出一句:
“知道了,快拉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