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瑨頭疼欲裂,呼吸困難,所幸還知道自己陷入幻境之中,奮力將龍案上的東西儘數掃落,發出巨響。
守在殿外的蘇彆鶴聽見聲響後慌忙進殿,便見高瑨神色痛苦,慌忙上前:
“陛下怎麼了?”
高瑨抓住蘇彆鶴竭力鎮定下心神,說道:
“去把謝氏喚來。”
蘇彆鶴問:“要不要先傳太醫?”
高瑨擺手:“不必。去喚謝氏。”
蘇彆鶴遲疑片刻,見高瑨臉色確實好了些才領命而去,在宮門口遇見太師沈天峰。
蘇彆鶴拱手對沈太師行了一禮,沈太師問他去何處,蘇彆鶴回道:
“陛下著我去請貴妃娘娘前來伴駕,太師請。”
說完,蘇彆鶴辭了沈太師火速趕去凝輝宮。
沈太師則在明澤宮門前盯著蘇彆鶴離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若有所思轉身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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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師進殿後看見的是撐著額頭正在傷神的高瑨,關切問道:
“陛下是否抱恙,要不要宣太醫?”
高瑨擺手,強自壓下仍未完全消失的異狀,打起精神,對沈太師指了指茶室:“已然無妨,先生請。”
“謝陛下。”沈太師謝過後,隨高瑨一同前往茶室對麵而坐,茶室中有紅泥小爐,點上金絲炭就能直接燒水泡茶。
沈太師是高瑨的師父兼軍師,自少時開始,為高瑨籌謀劃策,除了蘇彆鶴之外,高瑨最信任的便是此人。
“先生今日特地入宮,是有什麼想與朕說的嗎?”
趁著燒水的時候,高瑨將茶葉取出,邊準備邊問。
君臣上朝都能見麵,有軍國大事,沈太師會在上朝時直言,如今下朝過來,定是有什麼不方便在朝上說的事情。
沈太師撚須一笑:
“確實有事。陛下可知,前幾日太後宣臣覲見說了什麼嗎?”
高瑨冷笑一聲:“朕可猜不到她的心思,請先生明說。”
“太後與臣說起明年為陛下選秀之事。聽太後的話音,她似乎還是想讓潘家小姐入宮為妃,隻是陛下總不鬆口,她便想另辟蹊徑。”沈太師對高瑨也是有什麼說什麼,從不隱瞞。
高瑨對此並無意外,水燒開後兀自點兵泡茶,沈太師見他不說話,便知意思,笑道:
“信國公府雖說這一輩沒什麼出色的子弟顯出,但這種百年世家勝在有底蘊,背後的人情關係網盤根錯節,若陛下將潘小姐收入宮中,也算得一助力。”
“潘家要的可不是一個妃位。”高瑨親自沏了一杯茶送到沈太師手中,若有所指的說。
沈太師謝過,端起茶杯連續品了三口,才說:
“若他們能完全順服,臣倒覺得,後位……也無不可。”
高瑨看向沈太師,挑了挑眉:“先生真覺得朕立潘家女為後‘也無不可’?”
沈太師能在高瑨身邊這麼些年,對高瑨情緒變化很是敏感,見他不悅趕忙補救:
“臣僭越,陛下恕罪!立後茲事體大,全憑陛下定奪。”
高瑨將銳利的目光從沈太師身上挪開,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太師大可不必試探朕,朕屬意的後位人選並未改變。”
沈太師愣住,而後恭謙一笑:“陛下抬愛。可惜纖雲家門淺薄,才疏學淺,怕沒這福分。”
高瑨曾兩次向沈太師求娶其獨女沈纖雲,欲立她為後,但都被沈太師拒絕。
“在並州時,先生便以此理由拒絕朕,如今先生貴為太師,一品人臣,這般家世太師仍覺淺薄的話,那太師想要怎樣的高貴門庭?”高瑨為沈太師添茶,似笑非笑:
“太師怕不是在敷衍朕吧?”
沈太師賠笑:“臣惶恐,臣不敢。”
高瑨老神在在含笑聽著,腦子裡那股子亂象再次來襲,怕被沈太師看出端倪,高瑨強行將注意力放在茶壺口上,正要拿布擦拭,沈太師卻洞悉一切,先一步將乾淨的茶布送到高瑨麵前。
高瑨神色如常接過茶布,邊擦拭茶壺邊說:
“朕與纖雲青梅竹馬,自小一同長大,纖雲性子雖冷,但對朕並非無情,先生愛女之心朕理解,但還請再考慮考慮。”
沈太師點頭聽著,見高瑨擦完了茶壺,又立刻接過擦拭過的茶布,整齊的疊放到一旁。
此時蘇彆鶴回來複命,帶來了貴妃謝氏。
沈太師見了謝郬,自茶座起身,與她拱手問安:
“貴妃娘娘安好。”
謝郬溫婉一笑:“本宮很好,太師不必多禮。”說完,她又對高瑨行禮,後說:“陛下與太師有要事商量,妾身在外間等候便是。”
沈太師哪能叫謝郬等,趕忙說道:
“不敢不敢。臣要說的事已經說完了,正要告退。”
與高瑨行告退禮後,沈太師與謝郬點頭致禮,從她身邊經過,謝郬的目光追隨著他一陣,忍不住心中腹誹:
【這兩麵三刀的老狐狸不知又給狗皇帝上了謝家多少眼藥。】
【希望他最近彆搞老謝。】
【我還指望老謝回來還我錢呢。】
高瑨聽著謝氏心中對沈太師的評價,感覺先前還萎靡混亂的精神,在看到謝氏的那一刻竟真的變清明起來。
眼中的幻想和耳中的幻聽也因為謝氏的到來而統統消失不見。
【又整什麼幺蛾子!】
【不會真嘴漏了吧?】
高瑨怒目瞥了她一眼,用帕子掖了掖嘴角,淡淡說了句:
“茶太燙了。”
淡淡一句,卻讓萬公公嚇得跪地請罪:
“陛下恕罪。奴才這便將這毛手毛腳的東西打發了。”
宮裡所謂的打發一般就是直接送掖庭,去了哪裡可有的罪受。
奉茶宮婢聞言臉色當場就嚇白了,慌忙磕頭求饒: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求陛下開恩。”
她是太後那邊費了很大的心思送進明澤宮的。
因姿容出色,才被到皇帝麵前奉茶,太後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她用自身美色吸引陛下,即便做不了妃嬪,當個婕妤美人也比她在宮裡伺候人強。
可她到明澤宮伺候大半年了,每天都能見到陛下兩三回,陛下彆說被她美色所惑了,連正眼都沒看她幾眼,回回都是讓人把茶放龍案上。
也就今天陛下與往常略微不同,叫她把茶遞到手上,她還以為機會終於要來了,誰知竟是這結果,因為一杯茶被打發去掖庭,還不如當初老老實實當個宮女呢。
高瑨見人跪了一地,正要讓他們起來,謝郬就一副怕他真的要發落人的樣子趕忙阻止:
“陛下,茶水本就是要趁熱喝的,她斟的茶臣妾喝著挺不錯的。”
【狗皇帝作什麼妖!】
【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漂亮小姐姐做錯什麼了?】
謝郬的維護讓高瑨很不爽,眉峰微蹙,質問謝郬:
“貴妃是覺得朕冤枉她了?”
【冤沒冤枉,你心裡沒數嗎?】
這麼想,表麵卻不能這麼說,謝郬耐著性子微笑以對:
“陛下,一杯茶而已。”
【為了一杯茶你無情無義無理取鬨,有意思嗎?】
【這麼漂亮的小姐姐每天提心吊膽在你身邊伺候,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沒有包容心的刻薄鬼。】
謝郬的雙標把高瑨的怒火拔高了一個層麵,現在已經不是一杯茶的問題了,現在是尊不尊重的問題。
“朕若偏要罰她呢?”高瑨賭氣問。
【呸!禽獸!】
謝郬在心裡狠狠罵了他一句後,忽的跪地:
“若陛下非要罰,那就把她罰到臣妾的凝輝宮去吧。”
【漂亮小姐姐放在眼前不香嗎?】
【每天看看她,眼睛都能洗乾淨點。】
【你不要,我要!】
高瑨盯著謝郬看了好一會兒,想起先前她對這宮婢的評價,關注的都是胸腰臀這些敏感部位,又想起昨夜那本差點讓他自戳雙目的書,狐妖王xxxx的大xx……
這女人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若真把人給她送去,她弄出點什麼動靜,高瑨是嫌自己頭上不夠綠嗎?
這個想法讓高瑨醍醐灌頂,一拍龍案:
“做你的春秋大夢!這輩子都彆想!”
抗拒的聲音之大,差點掀了明澤宮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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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謝郬沒能把漂亮小姐姐要到手,不過到底還是讓高瑨歇了把人打發去掖庭的心思,隻是小懲大誡,打了十個手板子後,安排到尚衣局下麵的針線局做針線去了。
這件事被人告訴太後的時候,太後正在喝潘馨月親手熬的蓮子燕窩羹。
前兩天被皇帝給氣到了,愣是調養了兩日太後才覺得氣順了一點。
看著自家侄女這端莊賢惠的模樣,想起她前兩日在明澤宮受的苦,太後心疼的拉住潘馨月的手說:
“沉住氣,有哀家和潘家在,那中宮之位定是你的。”
潘馨月依偎在太後肩上,幽幽一歎:
“有謝貴妃在,隻怕陛下都不願多看月兒一眼。”
太後冷哼:
“哼,謝苒除了有謝家撐腰,論人品相貌才情哪點比得上你?放心吧,陛下是男人,男人天生就會偷腥,我已在他身邊安排了人,隻等他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