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郬心中仍有些許懷疑,她警惕般攔在井口,生怕高瑨再神誌不清往下跳。
高瑨環顧一圈,見周圍景象陌生,謝郬一臉驚訝的看著自己,他是先前快要墜落的一瞬間醒來的,卻沒趕上攀住井口,幸好謝郬眼疾手快抓住了他。
“這是哪裡?”高瑨問謝郬,見她攔在井口,伸手將她拖離。
謝郬將他從頭到腳看過一眼,回道:
“太師府後院。陛下,您先前怎麼了?”
高瑨似乎有些迷糊:“什麼怎麼了?”
“您跳井了呀!”謝郬說:“就剛才。要不是臣妾拉住您,您現在就在井底撲騰了。”
高瑨看了一眼井,謝郬見他好像想不起來,又說:
“這院子邪門兒。陛下,咱回宮吧。”
【趕緊回去。】
【蘇彆鶴也不在這兒,就我一個,萬一出點什麼事兒,還得我擔責任。】
【老謝不得打死我。】
高瑨聽著謝郬的心聲,讓他回憶起先前好像就是被她這喋喋不休的聲音吵醒的,她說的那些話如流水一般湧入高瑨的回憶,也順帶讓他想起一些當時的感受。
“陛下?”
謝郬見高瑨愣著不說話,以為他又魔怔,一邊抓住他的胳膊,一邊伸手在他眼前晃蕩兩下。
高瑨抓住謝郬的手,沉聲說道:
“不回宮。回房。”
謝郬意外:
【也是頭鐵!】
【這太師府擺明了有問題,你都差點跳井了,居然還不走。】
高瑨麵色凝重,拉著謝郬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後,一室幽暗。
謝郬正要去點亮燭火,被高瑨阻止:
“彆點燈。”
他聲音急切,謝郬隻得放下火折子,等眼睛適應了房中黑暗後,就見高瑨站在床邊擦腳。
擦完腳後,掀開床帳讓謝郬上|床。
這回高瑨讓謝郬睡在裡側,他自己在外側躺下。
謝郬這一整晚都糊裡糊塗,雲裡霧裡的,從沈天峰父女在街上偶遇高瑨開始,到高瑨裝醉留宿,再到剛才那詭異的鈴聲和驚險一刻,謝郬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
可是高瑨不解釋,她也沒辦法。
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睡覺,高瑨的聲音在昏暗的床帳中響起。
“我中毒了。”高瑨開口。
謝郬猛然睜開雙眼,不太確定的問:“什麼?”
高瑨沉默片刻,轉過身,麵向謝郬,並把她也強行轉過來與自己麵對麵,高瑨盯著謝郬那雙比夜還漆黑的眼睛,重申一遍:
“我說,我中毒了。”
謝郬愣了愣,問:“什麼時候?昨晚的飯菜有問題?可我也吃了呀。”
高瑨搖頭:“不是昨晚的飯菜,我已經中毒好些年了。”
呃。
謝郬傻眼,乍聽到這消息真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著名主持人的名言:
“真的嗎?”
高瑨:……
謝郬也察覺到這麼說不太好,於是不就:
“我是說,您中什麼毒了?”
問完之後,謝郬坐起身,拉過高瑨手腕,把上他的脈搏。
謝郬雖然不太懂醫術,但在營地中看軍醫給將士診斷過,人中毒之後的脈象和正常人是有區彆的,就算不懂醫術也能分辨的出。
但高瑨的脈象從容和緩,柔和有力,節律一致,並沒有什麼因為中毒而變得虛弱激亢的脈象。
就算謝郬醫術不濟,可高瑨是皇帝啊,太醫院每十日便會給他請一次平安脈,若是中毒,怎麼可能太醫也診斷不出來?
“我身上的毒,脈象探不出來,但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高瑨躺著任由謝郬檢查他的脈搏。
謝郬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湊到他耳旁問:
“陛下,你可能不是中毒,是中邪了。”
說完不等高瑨反應過來,謝郬再次躺下,與高瑨細說先前她親眼所見的情形:
“……我醒來之後您就不在房裡,我把房間和庭院都找了一遍,都沒看見您的身影,後來
從角門出去,就看見您一動不動站在井邊,我走過去與您說話您也沒反應。”
高瑨聽著謝郬的話,依稀回憶起一些似乎快要從腦中消失的記憶。
“然後呢?“他問。
謝郬繼續說:“然後,您不知怎的,忽然就跳井了啊。”
說完之後,謝郬盯著若有所思的高瑨,試探問道:
“陛下,您知不知道自己為何跳井?”
高瑨說:“我……聽到一陣……”
沒等他說完,謝郬接過話頭:“鈴鐺聲?”
高瑨奇怪的看向謝郬:“你也聽到了?可那聲音好像是從我腦中傳出的,你怎會聽見?”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聽見鈴鐺聲才醒的。”謝郬說到這裡,忽然有了個想法,往高瑨麵前湊了湊,說:
“陛下,您說今晚的異象,會不會就是那鈴鐺搞得鬼?我聽說西域有一種控製人心魂的攝魂術,好像就是用什麼樂器控製,鈴鐺和樂器,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
高瑨搖頭:
“攝魂術隻是異怪奇談,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用樂器就能控製人心的術法,就算有,也是配合毒來用的,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毒。”
“什麼毒?”謝郬見高瑨的樣子,感覺他肯定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高瑨這回沒有隱瞞,直接對謝郬說出了他深藏心底好幾年的秘密:
“你知道苗疆蠱毒嗎?以人體為器皿,在本體中血養而生,分子母,母蠱為下蠱之人控,子蠱受母蠱控,而最常見的控蠱方法,就是鈴鐺。”
高瑨的聲音雖壓得很低,但謝郬聽得分明。
【狗子看起來不像開玩笑。】
【不會是真的吧?】
【可苗疆蠱毒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還有,他跟我說這些乾什麼?】
【好像還挺秘密。】
【可秘密這種東西,知道的越多越慘啊。】
【我是不是要阻止一下狗子,讓他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今夜之前,我隻是懷疑我中毒了。但今夜之後,我能確定,我中的就是蠱毒。”
高瑨不管謝郬心中所想,把他的秘密對謝郬和盤托出。
謝郬愣了好一會兒,才呐呐問道:
“那下毒之人……”
【不會吧。不會是沈太師吧?】
【如果是的話,那狗子今晚裝醉就有理由了。】
“你應該想到了吧。”高瑨說:“正是沈天峰。所以我今夜才要留下來,看看他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臥槽,狗子真告訴我了。】
【可我不想知道哇!】
【現在怎麼辦?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以後稍有不慎,會不會被狗子滅口啊?】
思及此,謝郬一個激靈,試圖找法子補救,尬笑一聲:
“哈哈,那啥。陛下是不是誤會沈太師了。他,他與您相識於微末,可以說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您給他的,他有什麼理由對您下毒呢?”
【沈天峰難道想謀反?】
【可他沒有世家背景,靠著從龍之功得來的太師之位,官員們與他相交,更多是因為他是皇帝最寵信的人吧。】
【如果他把皇帝毒死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沈太師不會是想用毒控製您吧?”
謝郬想起那日她在將軍府涼亭上吹涼風時,聽見高瑨和沈纖雲的對話,高瑨好像從少年時就開始服用沈太師給的什麼什麼丹……
如果沈太師是想用毒控製高瑨,讓他給自己更多權利的話,倒還有點能理解。
可沈太師跟高瑨相交多年,不會不知道高瑨是什麼脾氣吧?與其用毒來控製這麼個強大且多疑的皇帝,不如就兢兢業業的乾好他的太師,爭取更多高瑨的信任,那樣得來的權利不是更穩固嗎?
高瑨一聲歎息,沉聲說道:
“他的確想用毒控製我,不過,可能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背後主使……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