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彆鶴有些意外,往常他與旁人說身世的故事,不管是誰總會問他恨不恨那些搶了他養父母遺產的親眷,可他真不恨那些人,唯有陛下和這位娘娘第一次就說準了他的心思。
當年陛下與他說的則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確實如此,若非那些人對他決絕,在養父母去世後就迫不及待把他趕出家門,他現在說不定就守著養父母留下的一間鋪子兩畝田奔忙過日子。
兩人剛說了這麼幾句話,萬公公便從外麵尋進來,給謝郬行禮後說:
“娘娘,陛下問您來了怎麼不進殿。”
謝郬問:“禦史台的大人們走了?”
萬公公說:“還沒呢,陛下怕娘娘久等,特意命奴才來請。”
謝郬雖然不願去聽高瑨處理政事,架不住萬公公來請了,隻能起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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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進殿就聽見禦史台那幫人慷慨激昂的說著話,謝郬隱約聽見什麼‘目無王法’‘公報私仇’的話。
【謔,想什麼來什麼。】
【正趕上這幫老生薑告狀了。】
【還是彆趟這渾水,等他們走了再去吧。】
謝郬這麼想著,與萬公公指了指南邊的書房,正準備要過去,就聽見高瑨的聲音自內殿傳來:
“是貴妃來了嗎?”
謝郬一愣,萬公公陪著笑臉請謝郬入內。
【狗子可真會挑時候。】
【還嫌禦史台參謝家的本不夠多嗎?】
【我也是晦氣,上趕著過來給人家做箭牌。】
硬著頭皮進入內殿,行禮之後,就被高瑨召喚到身邊,這小子還好死不死的把他的龍椅讓出半邊給謝郬坐。
龍椅謝郬倒是坐過,可那是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如今有這麼多禦史台的老生薑在,她坐過去的話,估計明天就能坐實‘禍國妖妃’的名聲。
“過來呀。”
高瑨對謝郬招手,謝郬舉步維艱,四五米的路生生走出了四五公裡的風采。
高瑨也不催她,就那麼靜靜看著她等待,而他看著謝郬,那幫老生薑的口若懸河就隻能那麼乾晾著。
好不容易,謝郬來到高瑨身旁,高瑨直接拍拍空出來的龍椅:
“坐吧。”
謝郬是習武之人,五感比常人靈敏多了,她現在不用回頭就能清楚的感覺到禦史台那幾個老生薑是在用怎樣看餘孽的表情瞪她。
【狗子是想我死嗎?】
【是不是後悔告訴我那麼多秘密了?】
【現在想方設法要把我和謝家都搞死?】
謝郬腦子一片混亂,各種念頭頻頻生出,五味陳雜,七上八下。
忽然手腕被人猛地扣住,高瑨終於耐心耗儘,自己動手把人直接拉得坐下,自然而然的把他掌心包裹著繃帶的手橫到謝郬麵前,然後唯恐天下不亂的對禦史台那幫眼睛瞪得像銅鈴的老生薑們說了句:
“朕的手受傷了,貴妃來替朕包紮。諸位愛卿所言之事,朕已知曉,爾等先退下吧。”
禦史台的老生薑們麵麵相覷,他們為了這一次麵聖,整個禦史台上下準備了好幾個晚上,鷹都能熬死兩隻了,就想著好好的與陛下告一告鎮國將軍府三公子目無法紀的惡行。
可誰知,滿腹稿件才說到十之一二,貴妃娘娘就過來給陛下換藥。
哼,換藥什麼時候來不行,非要在他們狀告謝家三公子的時候來,若說貴妃娘娘不是故意的,老天爺都不信。
“陛下!那……”
禦史頭子張申張大人為此番狀告出力最多,實在不甘就這麼被打發走,還想再說點什麼。
可剛開口,就聽陛下冷著聲質問他:
“張大人是聽不懂朕的話,還是覺得朕手上的傷沒有你們的事情重要?”
張申麵色驟變,慌忙跪地說‘不敢’。
其他大人見最頭鐵的張大人都被陛下給蹶了,他們還能說什麼,一個個垂頭喪氣的行禮告退。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謝郬暗自一歎:
【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這些陳皮老生薑,今後有的煩了。】
【怎麼每回這種破事兒都能被我趕上。】
謝郬發了一通牢騷,扭頭就發現高瑨正用另一隻手撐著腦袋看她,含情脈脈,深情款款……
【看什麼看?】
【假情假意的,也不嫌膈應。】
高瑨好整以暇問謝郬:“貴妃什麼表情,怎的好像對朕頗有怨言的樣子?”
謝郬心上一緊,為狗子的靈敏驚訝,果斷改換麵目,以假還假的熱情回道:
“陛下說的哪裡話,臣妾愛陛下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對陛下有怨言?”
高瑨冷哼一聲,忽的伸手捏住了謝郬高挺嬌俏的鼻子:
“口是心非的小混蛋。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朕一清二楚,少來這套。”
謝郬慌張搶回自己的鼻子,一邊揉一邊嗤笑暗想:
【大風天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你要能知道我心裡想什麼,老子從今往後就跟你姓!】
【明明是條傻狗還非要裝黃鼠狼,有病。】
高瑨:……
冷冷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高瑨忽然再次抬手要去掐謝郬的耳朵,幸好這回謝郬有所防備,提前閃到一邊。
頗為得意的對高瑨揚眉
挑釁,高瑨立刻重整旗鼓準備跟她大乾一場,就不信今天揪不到她的耳朵。
謝郬是個不吃眼前虧的人,當機立斷抱住了高瑨高高揚起的手臂,軟軟的撒嬌道:
“哎呀,好了好了。陛下說臣妾是小混蛋,那臣妾就當小混蛋好了。臣妾被掐一下,臉皮厚實不打緊,可陛下身嬌肉貴的小手萬一被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高瑨被她這副假兮兮的模樣給氣笑了,哪還顧得上生氣。
謝郬見他好了,從自己袖袋中拿出一隻白瓷罐子,說道:
“薑嬤嬤特製的祛疤膏非常好用,陛下試試。”
【薑嬤嬤的祛疤膏堪比瑰寶。】
【我之前身上那些摸爬滾打零零碎碎的小傷疤在她的調養下,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謝郬一邊替高瑨擦藥一邊想著,高瑨抬頭看她,想起小時候兩人為數不多的記憶,她那臟兮兮的手背上,脖子上確實有不少像是砂石飛濺和樹枝擦破的小傷。
她如今養成這對傷口和疼痛沒什麼感覺的性格,也是因為從小受傷受得多的緣故吧。
想到這裡,高瑨久久未曾被觸動的心房某處竟隱隱收縮,憋悶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