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嬤嬤隻得領命,她善醫理,自己能配伍藥方,隻需要把所需藥物齊集便是,倒也不難。
隻是有點為娘娘覺得可惜,依照薑嬤嬤的經驗來看,陛下如今是動了真情,就算娘娘原本是頂替二小姐入宮的,若是能為陛下生下一兒半女,再坦白事實,看在孩子的份上,陛下定會體諒,到時候娘娘就能以自己的身份留在宮中。
但說到底這些都是薑嬤嬤自己的想法,相處這麼久,她知道娘娘是個好自由的人,讓娘娘留在宮中一輩子怕是也難真正開心,所以,薑嬤嬤尊重娘娘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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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郬用完藥之後便去了馴馬司。
牽了那匹汗血馬在草地上奔跑了好幾圈,風吹刮過她的臉頰,不知怎的,這心緒總不能安定下來。
腦子裡滿是先前薑嬤嬤給她送藥來時的畫麵,謝郬發現她喝的時候居然有點猶豫,雖然隻是一瞬間。
但這一瞬間的殺傷力太強了,強到謝郬需要用跑馬來平複。
兩圈之後複兩圈,謝郬跑了至少有大半個時辰才勒緊馬韁。
謝郬在馬鬃上輕柔兩下,又拍拍馬脖子,對馬兒誇道:“黑曜真棒!”
這匹小黑馬是謝郬親自馴服的汗血寶馬,相當有靈氣,之前她向高瑨要了這匹馬,給它正式取名叫黑曜,因為它奔跑的時候,皮毛油光發亮,像一顆奔走的黑曜石,健碩、迷人、閃耀。
黑曜打了個響鼻回應,仰著頭將自己的馬鬃往謝郬的方向甩動。
跟黑曜玩了一會兒後,謝郬才從馬背上翻下,福如和東海立刻迎上前來給謝郬遞擦汗的香巾。
謝郬今天打算在馴馬司泡一整天,要把腦子裡那些不合時宜的愧疚給徹底跑掉!
馴馬司的草地邊上有專供休息的茶亭,謝郬讓人把黑曜暫時牽到邊上喂點草料和水,待她休息完,還得再去跑個幾圈。
茶亭中,福如將從凝輝宮帶來的兩隻大迎枕放在椅子上,請謝郬入座。
東海則跪坐到一旁沏茶倒茶,謝郬擦完額頭上的一層薄汗,把香巾交給福如,接過茶水喝了一口。
遙望馬場綠茵,雖不似邊關那般一眼望不到頭,但鬱悶的時候到這裡來看看草,好像能稍微緩解一下心情鬱躁。
馬場上有馴馬司的人在馴馬跑馬,有人在清理馬糞,有人在整理草地,每個人各司其職,手頭都有事可做。
幾個宮人抬著一把長□□向謝郬歇腳的茶亭走來,為首那個率先跑來向謝郬請安外加請示,原來是茶亭一角有些漏,他們要來修繕一番。
謝郬得知緣由,哪有不應允的道理,便叫他們不必顧忌自己,該怎麼修便怎麼修。
宮人們領命而去,提著□□從謝郬身後繞到茶亭最裡麵,架起□□到茶亭邊沿,宮人們互相配合,扶梯的扶梯,遞材料的遞材料,當他們用木槌開始敲敲打打的時候,謝郬也差不多休息好了,讓人將黑曜牽過來,她再次翻身上馬。
這回倒是沒像剛才那樣一跑大半個時辰,隻跑了三四圈就停下,畢竟要在這裡泡一天,不能一下子把馬跑累了。
回到茶亭的時候,那幾個修頂的宮人也差不多乾完了,在那收□□和工具,他們提著□□從謝郬身旁經過,行跪拜禮後準備告退。
謝郬抬手讓他們不必多禮,直接走便是。
誰料,事情就在那些宮人起身的瞬間發生了變化,離謝郬最近的那名宮人忽然掄起他手中的鐵錘,朝著謝郬的方向徑直砸過來,那突如其來的襲擊讓站在謝郬身邊的福如和東海都沒有反應過來。
好在謝郬反應迅速,將手裡茶杯中的水立刻潑了出去,熱水潑在那襲擊之人臉上,讓他的襲擊路線稍微偏離,謝郬就此躲過一榔頭。
然而,那熱水並不能阻止那人的襲擊,他明明臉都被燙得有些紅,但好像沒有任何痛感一般,謝郬迅速後退,一個轉身從茶亭翻了出去,在草地上打了個滾。
就在這時,先前那幾個修繕茶亭的宮人全都變了模樣,操著先前修茶亭的工具朝著謝郬襲擊而來。
福如、東海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襲擊瞎蒙了,大聲喊叫:
“來人!有刺客!”
馴馬司的馬場寬闊遼遠,她們的呼叫聲並沒能傳出去多遠,邊緣的侍衛看見情況,也不是立刻就能趕過來的,而在侍衛們趕過來這段時間,謝郬必須直麵這些刺客。
謝郬在踢翻了試圖用墜子刺她的宮人,她腳力很大,絕對把那宮人的肩膀踢脫臼了,原以為這樣就能阻擋他的攻擊,沒想到那宮人完全沒有痛感,這邊的肩膀脫臼了,他就把手中的武器換一隻手繼續攻擊謝郬,全然不顧自己安危,完全一副要置謝郬於死地的架勢。
這些人不是謝郬的對手,謝郬就是覺得奇怪,這些人為什麼好像沒有痛感?被打了被踢了,動作居然可以毫不停滯。
意識到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刺殺,謝郬不敢再拖,一把奪過其中一個宮人手中的匕首,手起刀落,將所有試圖攻擊她的人一刀一個,狠辣強悍。
護駕的侍衛趕到之後,將最後一個襲擊的宮人按在地上,見謝郬頭上、身上、手上沾滿了血,心驚貴妃娘娘伸手了得時,也不禁擔憂:
“娘娘可有受傷?”
謝郬沒有回答,而是蹲下掐住那宮人喉嚨,沉聲問道:
“誰派你們來的?”
宮宴那晚在禦花園中,拓跋闡身邊的妾一開始想刺殺的就是謝郬,被蘇彆鶴擋了去,那妾的來曆還沒查明白,如今又來一撥。
誰知謝郬話音剛落,就見被掐住脖子那宮人麵色忽然扭曲一變,口吐鮮血,咬舌自儘了,在他咽氣的最後一刹那猛地低頭,謝郬慌忙閃過身,一如宮宴那晚,拓跋闡妾被擒之後的最後一擊般,一條大蜈蚣從他的後背飛快竄出,若非謝郬早有準備閃得快,必然被那蜈蚣直擊麵門。
手中匕首擲出,將那蜈蚣釘死在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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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瑨趕到凝輝宮的時候,謝郬正在清理手臂上的傷口,身上的血衣還沒來得及換。
謝郬看見高瑨那一刻,心虛了:
【狗子肯定已經知道我殺人的事吧?】
【一會兒怎麼解釋?】
【謝苒可沒我這麼好的身手。】
醫女在謝郬手上纏了繃帶,見高瑨過來,趕忙退讓到一旁,高瑨一言不發盯著謝郬的傷手看,看得謝郬心裡發毛。
“就傷了手?”高瑨問謝郬。
謝郬眨巴兩下眼睛:
【啥意思?】
【嫌我傷的少了?】
高瑨麵色凝重說:“我問你,有沒有彆的地方難受?”
這語氣嚇了謝郬一跳,趕忙搖頭:“沒,沒有。”
得了謝郬這回答,高瑨卻好像還是不太相信,拖著謝郬往內殿去,進到裡麵,高瑨便欲伸手解謝郬的衣裳,被謝郬攔住,問:
“陛下這是做什麼?”
高瑨臉色不善,輕叱道:“閉嘴。”
謝郬隻好閉上嘴巴,任由高瑨把她被血染紅的衣衫除下檢查。
前前後後確定了幾圈,高瑨指著謝郬胳膊上的淤青問:
“這是什麼?沒感覺的嗎?”
謝郬看了一眼那不過銅錢大小的淤青,就是打架時候不小心磕碰到的。
【這也算傷?】
【狗子你在逗我嗎?】
高瑨沒好氣的點了點她,腳步飛快從外殿取了金瘡藥進來,強勢逼著謝郬坐下給他擦藥。
謝郬看著他那認真給自己上藥的模樣,多少有點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的感覺,她總結為:傷太小了,上藥有點丟人。
冰涼的藥膏塗抹在傷處,高瑨怕她疼,對著那處輕輕吹拂,認真的眉眼近在咫尺,謝郬發現自己竟然不敢多看。
兩人在帳中不知做了多少親密事,都沒有這一刻讓謝郬不敢直視,心頭仿佛有什麼東西堵著,暗自深呼吸一口氣。
到底隻是一點小磕碰,藥一會會就上好了。
謝郬換了衣裳出來,高瑨站在內殿的窗口負手向外看著什麼,謝郬走到他身邊,悄悄扭頭看了他一眼。
高瑨毫無所動,在原地站了好久都沒說話,最後還是謝郬忍不住問:
“陛下,你怎麼不問我話?”
高瑨一聲歎息:“問什麼?”
【問遇襲的情況,問那些人的招式,問我怎麼身手這麼好……】
【這麼多問題都不問,在這裡發什麼愣?】
“那些刺客挺奇怪的,就是普通的宮人,隻不過他們也像拓跋闡的小妾那般被什麼東西控製了,完全不知道疼痛,我這才下手殺了他們。”
高瑨不問,但有些事情謝郬還是要告訴他知曉的。
“侍衛倒是生擒了一個,不過我剛問他一句,他就咬舌自儘了。身上掉下來一個跟那小妾一樣的蜈蚣。”謝郬將自己知道的告訴高瑨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