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沈天峰想殺了謝苒, 讓沈纖雲名正言順入宮伴駕,到時候再用蠱控製高瑨,因為如果謝苒不死, 就算沈天峰驅動蠱毒, 宮中有個謝家女在總是多一層顧慮,若是被謝遠臣提前發覺,那沈天峰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所以,謝苒必須死。
可南疆這邊卻不知發了什麼瘋,居然對謝家極其袒護,隻因這位南疆少主覆滅時, 被謝遠臣救過性命, 說什麼也不願支持沈天峰對謝遠臣動手。
便是他們這邊的婦人之仁,才害得沈天峰的計劃擱淺至今。
“毒老,謝家女若是不死, 待我們控製了皇帝小兒,隻怕會從生事端。”沈天峰說。
“你是怕從生事端,還是想幫你女兒入宮鋪墊?沈天峰, 你祖祖輩輩都是北遼之人, 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背後真正的主子是誰, 我南疆一族,害於高氏之手,行凶者顧長風也已自作自受, 如今在位的皇帝小兒於我們而言, 並非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我們最終的目的就是複國,想讓所有流落在外、無家可歸的南疆子民能夠回歸故土。以前幫你是因為你向我們承諾過會為我複國大業出力,可讓你做的事情你一拖再拖,如今更是將我們當做你手裡的籌碼和棋子, 沈天峰,你和你背後的主子真當我南疆蠱人是吃素的不成?”
南疆老人說話的語調非常緩慢,一點都不覺凶惡,卻叫沈天峰聽得心驚膽戰,汗流浹背。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老頭口中說的南疆蠱人有多可怕。
“毒老息怒。你我共事這麼多年,我沈天峰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絕對不敢對有半分輕視之心。應承你們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隻是有很多事,不能操之過急,必須從長計議,還請毒老和少主多給我一些時間。“
“不過你們放心,這個日子不會太久。”
沈天峰一邊說話,一邊關注著毒老的神情,見他長歎,便知情況有所緩解,乾脆不說殺不殺謝苒之事,岔開話題說:
“隻是毒老,在下有個疑問。皇帝小兒身上的蠱當真能奪他心魄?不瞞您說,前不久我用您給我的奪魂鈴試過一回,雖說有點效果,但卻不是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去辦,不知是我搖鈴的方法不對,還是說他身上的蠱有什麼不對嗎?”
毒老聞言,沉吟片刻後才說:
“蠱是以施蠱人的血祭養而成,隻要當初用的是你的蠱血,那蠱就不會出問題。許是你的控製方法還未到家。”
沈天峰回憶當初他養在器皿中的蠱,確實是用他的血喂養的,一直養在他的丹房之中,這不會出問題,看來果真是他還未掌握南疆蠱的控製法門,才在上回試驗的時候,效果不是很好。
想來那晚在太師府也是可惜,若是他能把蠱控製好的話,如今何須費勁心力去刺殺謝苒。
那晚他對中了蠱的高瑨下的命令就是殺了他麵前之人,謝苒與他同住一室,那晚就該被殺了才是,誰知第二天早上她卻安然無恙的出現,就很可惜。
“果真如此,那怕是還要再請教毒老一遍控製竅門了。”沈天峰說。
南疆老人抬眼,那雙渾濁的眼球盯著沈天峰良久,才開口說話:
“再教你一遍也不是不行。”
沈天峰聽他話裡有話,不敢應聲,果然片刻後隻聽毒老接著說:
“隻不過想請沈太師幫一個忙。”
沈天峰遲疑後謹慎問:“什麼忙?”
南疆老人詭異一笑:
“想請沈太師幫我們把關押在禮朝大獄中的那幾個俘虜殺了。”
沈天峰身形一震:“俘虜?毒老說的是……”
“安格部落那幾個首領。”南疆老人回。
沈天峰雙拳在袖中捏緊,不禁問他:“這是為何?”
“當年我國禍起蕭牆,大巫師一念之差發動了戰爭,以至於我國覆滅,顧長風固然該死,但當初在背後攛掇戰事之人正是安格部落的首領須卜力,若非他從中挑唆,南疆又怎會與禮朝衝突,禮朝和顧長風固然可惡,但須卜力等人卻絕不無辜!所以我要你替我們殺了他們!”
南疆老人幾句話將當年南疆國覆滅之事說出,語氣難掩對安格部落首領的憤恨之情。
沈天峰這就有點為難了:
“毒老,不是我不幫你,你要殺誰都可以,但那幾個人怕是殺不得。”
南疆老人臉色頓時變化,嚇得沈天峰趕忙解釋:
“毒老你聽我說。那幾個人如今是北遼大汗力保之人,如今正用他們與皇帝小兒談條件,眼看皇帝小兒已然應允,那些人若是不能平安帶回北遼,大汗必定勃然大怒。”
南疆老人不想聽他說那麼多廢話,北遼大汗怎麼想的與他們有何相乾?原本以為安格部落那些人被俘進禮朝,定然必死無疑,誰知北遼突有使臣來訪,扯出個勞什子禮朝的質子,拓跋延當眾說出質子的存在,就是要逼皇帝小兒妥協。
而他們收到的最新消息就是,禮朝的皇帝小兒已經鬆口,若再過段時間,放人的聖旨估計就會下來,到時候須卜力他們就要被迎回北遼,這是他們怎樣都不願看見的結果。
“這麼說,沈大人是不打算幫我們這個忙了?”南疆老人問。
沈天峰做出為難的神色,長篇大論的解釋:
“不是不幫,是這個忙不能幫啊。這幾人若是在押送途中被殺害的話還好說,那是謝遠臣的武威軍護送不力,大汗無從怪罪我等,可偏偏他們已經被武威軍平安護送回京,我家主子奉命來迎他們,若不能將人平安迎回,大汗隻會怪罪我家主子,個中緣由,還請毒老體諒體諒。”
南疆老人耐著性子聽沈天峰說完這些話,得知他絕對不會幫這個忙的意思,憤然揮手:
“那沒什麼可說的了。你滾吧。”
沈天峰想著今天過來事情還沒辦成,大著膽子問:
“那先前與毒老說的事……”
南疆老人故意問:“何事?我不記得了。”
沈天峰知道他故意刁難,隻好重申:
“就是請毒老再賜一些蠱藥給在下。”
南疆老人直接拒絕:“你對謝家貴妃動殺手之事,我家少主已經十分不滿,蠱藥是不可能再給你了,沈大人請回吧。”
“毒老,我們……”沈天峰還想再說什麼,忽然從屋頂垂掛下來兩隻拳頭大小的黑蜘蛛,掛在詭異的白絲上張牙舞爪。
沈天峰立刻被嚇出一身冷汗,哪裡還敢再多說廢話,倉皇逃竄去了。
南疆老人站在窗前,看著沈天峰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蔑一笑,伸手將窗戶一側的機關拉下,原本撐著的窗戶立刻關上,他來到連接外間與內間的一處屏風前,恭敬對內回稟:
“少主,人走了。”
片刻後,隻聽屏風中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
“知道了。此人貪心不足,奸詐狡猾,絕非我類。”
“是。”南疆老人回了句後又問:“可他若不肯幫忙,須卜力那邊該如何是好?難不成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拓跋氏迎回北遼嗎?”
“此事我自有分寸,絕不會叫他們如願便是。”屏風後的年輕聲音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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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郬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奉旨□□出宮。
這麼一來,總覺得之前她偷偷摸摸,以為保密工作做得極好,誰也不知道她悄悄溜出宮的樣子有點傻氣。
要是早知道狗子什麼都知道,謝郬就不瞞了,太沒有成就感。
謝郬背著包袱從宮裡出來,以前她拿的是凝輝宮的令牌,經過城門的時候,隨身包袱什麼的是需要打開檢查的,不過今天她拿的是高瑨給她的明澤宮令牌,原以為包袱會被像從前那般打開,沒想到守城官兵們看見謝郬手裡的令牌後,不僅沒查,還對她恭恭敬敬,就差一路護送她出城門了。
此情此景,謝郬不禁感慨一聲差距啊。
背著她的小包袱回到將軍府,當然不敢從正門走,在圍牆外逛了一圈側門和後門,找了個沒人的牆翻進去,很快就鑽進了老謝的書房。
老謝不在,謝郬也沒跟他客氣,反正他房裡兵器多兵書多,隨便玩玩都能玩很久,不會無聊。
謝郬在老謝的書房中待了大約一個半時辰,聽見老謝的聲音從院外傳來,謝郬正倒在茶榻上吃林檎果翻兵書。
老謝推門而入,一眼就看見了沒個正行的謝郬,匆匆反手把門關上,壓低了聲音說:
“你什麼回來的?像什麼樣子,坐起來!”
謝郬從茶榻上坐起,兵書擱在一旁,手裡的果子卻不肯放,反問謝遠臣:
“你入宮了嗎?”
謝遠臣點了點頭,謝郬問:“那高瑨跟你……”
話未說完,就被謝遠臣打斷:“放肆!怎可直呼陛下姓名。”
謝郬無奈,從善如流的改口:“是。陛下!陛下跟你說什麼了?”
謝遠臣神色忽然變得凝重,沉思良久後才對謝郬回道:
“就說你在宮中兩次遇襲,要回將軍府住幾天的事情。”
謝郬等了會兒,又問:“沒了?其他什麼也沒說嗎?”
謝遠臣緊咬牙關,避開謝郬的目光,說:
“其他你就彆問了,陛下如今的處境相當困難,你老實在將軍府待著,彆給他添亂就是好的。”
謝郬見老謝這樣,心中更加好奇高瑨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
“陛下讓我出宮的時候,我總覺得他好像在密謀什麼,可我又不敢問他,老謝你跟我講講。”謝郬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