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瑨的母親是顧貴妃,外祖是武定侯顧長風,在老謝崛起之前,禮朝的兵力分布是以長風軍為主的,但就像所有曆史上發生過的功高震主的故事一樣,先帝忌憚顧家的兵力,那時太子高茗不知從哪兒拿到了證據,以通敵謀反的罪名,將武定侯府告到殿上。
高茗是太子,未來的皇帝,這番參奏對先帝而言是正中下懷,不知道父子倆怎麼一合計,先帝就順水推舟的讓太子去做了。
“……太子用武定侯府上下女眷的性命,要挾我外祖,讓他先認罪,讓女眷們暫且被收容起來,免得直接發配邊關為妓,他向我外祖保證,一定會保全武定侯府上下,於是外祖便在認罪書上畫了押。”
高瑨對謝郬毫無保留說起當年武定侯府的冤案。
謝郬聽到這裡不免痛心疾首:“侯爺怎麼能畫押呢!沒有親眼看見府中人平安,畫了押反就變成催命符了啊。”
高瑨淒慘一笑:
“旁觀者清。我外祖在獄中不通外界音訊,想起素日恩情,隻能信他……哈,素日恩情。高茗他母妃原本是與我母妃一同陪嫁入宮的丫鬟,在我母妃懷孕之前,爬上了龍床,她欺我母妃軟弱,百般央求之下,我母妃為她保住了高茗,讓高茗寄樣在我母妃膝下,成了皇長子。”
“我外祖覺得這麼天大的恩情麵前,高茗定不可能狼心狗肺至此,誰知……他一世英名就毀在了高茗這個畜生手中。”
謝郬初聞當年事,不知道說什麼安慰他好。
知道這些內情就知道高瑨為什麼寧願背負弑父殺兄的罪名也要奪位了。
“那後來武定侯府上下怎麼樣了?”謝郬問。
“十歲以上男丁殺頭,十歲以下賣入牙行,女的儘數沒入教坊司。”
高瑨又灌了口酒,語調滄桑,雖輕描淡寫,卻令人痛心。
謝郬哪裡還吃得下,放下筷子問:
“你救下來多少?”
高瑨說:“殺頭的救不了。賣入牙行的找回了八成,教坊司的女眷救下不少,不過……”
後麵高瑨沒說,但謝郬卻能聽懂。
罪官女眷沒入教坊司,定是百般受辱,想來開設這春風閣的元娘便是因為這個才走上了這條路。
“顧家的遺屬們都在這裡嗎?”謝郬問。
高瑨慘然搖頭:“老夫人和幾位舅母她們如今被我安置在江南。顧家沒落了,她們又遭受過屈辱,讓她們繼續待在京城是折磨。”
“元娘不是嫡女,她是我舅舅最喜愛的妾室所生,從前不得老夫人喜,經此一遭後,乾脆不回顧家了,與我說要開間收容天下可憐女子的場所,庇護她們在淤泥中成長。她是顧家所有女眷中最有決斷力的,五年的時間,春風閣遍布全國,可替我的私庫賺了不少錢呢。”
高瑨說起元娘沒有絲毫輕視,反而很自豪。
謝郬看著他,從前心裡對高瑨的印象在今晚,就在這一刻,完全被顛覆。
人活在世,誰都不容易,帶著滿身自以為見不得人的瘡疤,獨自療傷,獨自愈合,獨自麵對,獨自站起來。
不管是什麼行業,能夠獨立行走的人都很可敬。
謝郬大從心眼裡佩服高瑨的這位表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遭受滅頂之災,非但沒有妥協認命,還逆流而上,乾出了自己的一番事業。
“元娘姐姐很令人敬佩。”謝郬由衷評價。
高瑨聽到謝郬對元娘的評價,似乎很欣慰。
她比那些親眼看著元娘長大的人更加包容,有些迂腐之輩,沒有經曆過顧家的苦痛,隻是站在高岸上闡述他們所謂的道德,批評他人在絕境中做出的選擇,可若讓那些人站出來幫忙,他們一個個卻又推三阻四,諸多借口。
高瑨一杯接一杯的喝,謝郬看他這樣,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起來很傷心。】
【可我也不會安慰人啊。】
謝郬想到這裡,乾脆按住了高瑨倒酒的手,在高瑨的目光注視中,說出一句:
“……我,陪你喝,不醉不歸。”
高瑨被謝郬這安慰人的方法給逗笑了,放下酒杯打趣她:
“不醉不歸?嘖,我可記得某些人上回醉得一塌糊塗。”
謝郬被迫想起那樁糗事,一時憤怒,拍著桌子說:
“那絕對是個意外。今晚再來,我若還輸給你……”
高瑨忽然湊近問:“輸給我就如何?”
麵對忽然靠近的他,謝郬心跳驟快,不著痕跡往後退了小半寸,目光飄忽,沒什麼底氣:
“你想如何?上刀山下火海,隻要是我能辦到的都可以。”
高瑨沉吟片刻:“生個孩子。”
謝郬倒吸一口涼氣,這個要求還真是……突然!
高瑨卻不依不饒,將謝郬圈入懷:
“生個孩子於你而言,比上刀山下火海還難?”
謝郬回過神,滿口答道:
“不難啊。隻是覺得,陛下的要求太簡單了。”
高瑨冷哼:“簡單?那你倒是生一個出來讓我看看啊。”
謝郬打了個哈哈:
“喝酒,先喝酒。”
【我天,差點嚇尿。】
【他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還生孩子,老子給你生個討債的小兔崽子!】
高瑨聞言,欣然點頭,回了句:
“也好。”
謝郬看著他麵上的笑容,突然有點拿不準他這句‘也好’,是說他們繼續喝酒也好,還是說給他生個討債的小兔崽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