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玥。
謝郬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高家人的氣質,跟高瑨生得不像,卻又好像哪裡有點像。
他怎麼會被綁在籠子裡?
拓跋釗從台階走下,來到禮朝的使團麵前站定,對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隋大人得意洋洋的說:
“你們禮朝就這點膽子?他可是正宗的禮朝皇室子弟,被你們的先太子送來我國為質子,與我國交換利益,可你們禮朝滿口信諾,一朝江山易主,什麼狗屁承諾全都不認,將這麼個皇室子弟如乞丐一般丟在我北遼境內。”
“虧得我家大王宅心仁厚,不忍殺之。可這回我大兄不明不白死於禮朝,你們皇帝隨口一句瘧疾暴斃,就想把我大兄之死掩蓋,真當我北遼雄獅是紙做的嗎?”
隋大人憤然起身回擊:
“若是北遼王庭對我禮朝所為有任何不滿之處,大可以國之名義與我禮朝交涉,豈容爾等卑鄙小人,拿這般孩兒做籌碼威脅折辱我等,這難道就是你北遼的待客之道嗎?”
拓跋釗毫不遮掩對隋大人嗤笑一聲:
“讓你們用真本事把你們自己國家的質子贏回去,這算什麼威脅和折辱?今日眾國使臣皆在,本王倒要問問,究竟是誰有理,誰沒理?”
在本國的附屬小國麵前問誰有理,這拓跋釗也是夠無恥的。
於是,不出意外的,所有使臣矛頭皆指向禮朝使團。
“夠了。”
高高在上的汗王忽然發聲。
七嘴八舌的大殿中立刻停止指責,鴉雀無聲,囂張的拓跋釗也老老實實退讓到一旁,靜待汗王開口。
“這無論是人鬥還是獸鬥,都是我北遼的風俗,禮朝使臣既來到我國,就應當入鄉隨俗。”汗王說完這些,似乎有些發喘,身旁的端麗女子趕忙上前為他順氣。
汗王好些之後,繼續說:“當然,若是禮朝不願參與人鬥,贏回貴國質子,那便直接認輸,其餘國家可當一搏,總之就是一句話,誰要是贏到最後,這禮朝的質子就送給誰!”
謝郬終於明白高瑨為何生氣了。
她也很生氣。
北遼是想用人鬥的方式,讓在場所有國家都派出勇士來跟禮朝使團搶人,以高玥為籌碼,美其名曰,誰贏了就能把高玥這個禮朝質子帶走,實際上,他們是想用這個方法,把禮朝使團全體滅殺吧。
畢竟使團加上護衛隊才幾個人,而這些小國的勇士加上北遼自己的勇士,車輪戰也能把禮朝護衛隊這些人生生耗死。
今天這場合如果禮朝不應戰的話,那對禮朝標榜的國體與尊嚴將是極大的侮辱。
“大王,禮朝皇帝根本就不認這個質子,此子對我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若我們仍堅持用此子來威脅禮朝,隻怕會貽笑大方,還請大王收回成命。”
拓跋延從最後走出,站在大殿中央對王座之上的汗王如是說道。
他這番話不僅讓殿中各個小國的使臣們紛紛交頭接耳,也讓高瑨和謝郬刮目相看。
【拓跋延居然在幫高玥說話。】
【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嗎?】
拓跋延如今的處境十分尷尬和微妙,因為他頭上正戴著一頂‘疑似通敵禮朝’的帽子,很顯然在這個時候,他站出來幫高玥說話,對他本人而言是相當不理智的。
這完全顛覆了謝郬對拓跋延的判斷和認識。
他那麼個唯利是圖,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想不到這層意思,可他若是想到了,又怎會衝動出來為高玥說話呢?
他就不怕徹底坐實他通敵的罪名嗎?
果然,拓跋延話音剛落,拓跋釗就迫不及待上前討伐:
“六弟,你出使了一趟禮朝,是被他們喂了什麼迷藥?大兄慘死你視而不見,安格部落首領意外身亡你也漠不關心,此時倒要站出來為了他們禮朝的質子求情,你是瘋了不成?”
拓跋延眉頭緊鎖,並不理會拓跋釗,而是無懼看向汗王:
“大王,求大王三思。那質子已經是一步廢棋,可禮朝使團對禮朝而言不是廢棋,若他們全都死在北遼境內,禮朝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屆時兩國交戰,臣民遭殃,又有何意?”
拓跋延掀開袍腳跪地:“大王三思。”
汗王眉頭緊鎖,盯著跪地不起的拓跋延,似乎有那麼點被他說動,北遼這些年已有式微之勢,若此時受禮朝傾力反擊,隻怕他們確實討不到什麼好處。
拓跋釗察言觀色,看出汗王態度動搖,連忙說道:
“大王!莫要糊塗!想想大兄因何而亡,您還要對那幫殺子仇人網開一麵嗎?”
汗王滿心糾結。
禮朝確實欺人太甚,那些安格部落的首領死於非命也就算了,他北遼大皇子竟也在他國暴斃,那禮朝皇帝還用了一手好惡毒的離間計,讓他最看重的皇子在北遼國內備受非議。
北遼遭受如此對待都毫無反擊的話,叫他們今後又如何在北地統治立足?
讓周遭那些附屬小國如何看待他們?
所以,今日不僅僅是一個質子和禮朝幾個使臣的事,而是關乎他北遼今後十年對周邊小國威懾力之事。
思及此,汗王終於不再猶豫,選擇忽略小兒子的建議,對拓跋釗下令:
“便依你的意思去辦!禮朝,哼!若你們有本事,今日就將你們的質子迎回禮朝,若是沒本事,那諸位就永遠留在我北遼境內吧。”
大殿之中的歡呼聲響徹雲霄,拓跋釗得意洋洋溢於言表,拓跋延則垂頭起立,雙拳緊捏,眼角餘光往殿中牢籠中那冷麵少年看去……
高瑨來到隋、汪兩位大人身旁,低聲對他們說了幾句話,隋、汪兩位大人立刻重整旗鼓,再度發聲:
“好!既然汗王親口留人,那我禮朝也絕無那貪生怕死之輩。我們的質子,便是拚儘我們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會讓他淪落他國!”
“隻是不管是人鬥還是獸鬥,總要有個規則,一人鬥還是十人鬥,或是百人鬥,若沒有限定人數,那還鬥什麼鬥,不若現在汗王就派兵將我們全數殺死,我等就當為禮朝捐軀,絕無半分怨言!”
隋大人的慷慨陳詞令人動容,站在籠子裡那少年也不禁稍稍歪過腦袋,往那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氣度從容的使臣看去一眼。
他不認識這大人是誰,隻是單單覺得此人還頗有血氣。
高玥感覺那位大人身邊有一道目光中在凝視自己,不禁偏過目光與之對視,那人的目光有點奇怪,殷切的盯著高玥,他臉上黑黢黢的,有胡子,高玥確定自己從前沒見過他,卻莫名有點熟悉。
心中不禁疑惑: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