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六皇子親自送我國質子歸來。”
拓跋延抬手回了個禮,往使團掃了一眼,目光精準落在謝郬的身上,對她頷首一禮。
謝郬念他在鬥獸場時的贈水之恩,出列與之回禮。
拓跋延受寵若驚。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謝郬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跟他施禮,感動之餘,不免心中遺憾,如果她不是禮朝人的話……如果他們現在不是在兩國分界點的話……
但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樣沒有道理可講。
兩人各為其主,此刻不宜過多交集,拓跋延抬手對身後手下說道:
“將質子帶過來。”
命令傳達,跟在馬車後麵的囚車黑布被人揭開,坐在囚車裡的高玥忽然見了光,眼睛有些不太適應。
囚車的門被打開,沒有人進囚車拉他,隻聽外麵有人聲傳來:
“質子請下車。”
高玥一路被關在黑車裡,隻知道囚車在動,卻不知道到了哪裡。
心想著,這陣仗約莫是要送他上路了吧。
高玥挺了挺胸,將身上衣裳整理好,不卑不亢的走下囚車。
外麵的光更是強烈,到處是白茫茫一片,高玥下車後忽然就愣住了。
因為他隱隱約約好像看到河對岸密密麻麻的旌旗和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雄兵列陣。
“質子這邊請。”
請他下車的是個北遼護衛,他客客氣氣的在前方帶路,高玥徹底懵了。
他被領到了兩國交界點,看見了拓跋延和一乾並不認識的將領,這些將領身上穿的是禮朝的盔甲。
拓跋延隻是淡淡看了一眼高玥,仿佛兩人從不認識,從無交集般,他冷然說道:
“如今質子歸還,還望貴國信守承諾,退兵安西。”
孟副帥將高玥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確定他身上無傷,才親自上前攙扶,誰知高玥防備心重,根本不讓他碰,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他環顧一圈,終於在眾多陌生的臉孔中看到了幾張略微有些熟悉的臉,那幾個在北遼大殿中慷慨激昂的禮朝使臣也在其列,還有那些在鬥獸場中浴血拚殺的使團護衛隊的護衛們。
看見他們,又看見陳兵在那邊水岸的兵士,高玥終於有點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這是被放回禮朝了?
北遼放過他了。
禮朝的人……來接他了?
“六殿下放心,待我們平安返營之後,即刻撤離。”孟副帥保證道。
拓跋延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爽快。
真的隻是為了迎回高玥嗎?
肯定還有彆的什麼原因。
隻不過,拓跋延還沒想到具體因為什麼,他也不想費腦子去猜,因為沒有意義,他不是好戰之人,若非逼到極處,他一律主張不想與禮朝開戰。
如今禮朝的軍隊包圍安西部落,開出條件是質子和使團,如果這就是他們的最終目的,那拓跋延願意把人送回,尤其是質子高玥。
這孩子不該留在北遼,他應該回到故土,應該開始他的新生活。
拓跋延點了點頭:“好,如此本王便告辭了。”
轉身之前,拓跋延再度往謝郬的方向看去,隻是這一回他的視線卻被一個頎長身影給擋住,那人擋在謝郬麵前,一副保護者的姿態,拒絕讓謝郬再跟拓跋延有任何交流的樣子。
這人便是在鬥獸場中跟謝郬配合無間的那個護衛,看來他對謝郬有點意思,光是他們為同一陣營這一點拓跋延就比不上了,自嘲一笑,不再猶豫,果斷轉身往他的馬車走去。
而禮朝這邊接應到了質子和使團的人,也轉身往水畔停泊的船隻去。
忽然,拓跋延停下腳步,猛然回身,目光灼灼的盯著走在謝郬身旁那個男人的背影。
那背影,拓跋延肯定在什麼地方見過!
驀地,拓跋延雙目爆睜,他想到在什麼地方看見過那人的身影了。
朗聲高喊:
“皇帝陛下,拓跋延在此恭送。”
拓跋延認出他了!
那個在鬥獸場中跟謝郬兩人配合的護衛不是彆人,就是高瑨!
怪不得武威軍會派十萬兵陳列安西,如果隻是因為一個質子的話,未免太興師動眾,但若是來迎回他們的皇帝陛下,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正在上船的高瑨聞言回頭看了拓跋延一眼,沒有說話,隻是舉起一隻手衝著拓跋延的方向揮了揮算作回應。
真的是他!
拓跋延連追十幾步才停下,目眥欲裂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高瑨被簇擁著上船。
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
拓跋延氣得直跺腳,腸子都悔青了。
如果他能早點認出高瑨的身份,彆說禮朝陳兵安西了,就是陳兵大定府,拓跋延也是絕對不會放虎歸山的!
可他哪裡想到,堂堂禮朝皇帝,為了個質子竟然以身犯險到這種地步,他在大定府的這段時間,每時每刻,拓跋延都有機會除掉這個北遼最大的對手!
可是他錯過了!
錯過了便錯過了,老天爺偏偏又讓他在最後一刻認出來了,這不是存心要他懊悔終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