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苒和曹氏在宮裡待了七八天才回將軍府的。
回去以後,謝苒便寫了一封信給符延東送去,信上與符延東說了他們兩個不合適的事情,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告一段落,沒想到好幾天以後,符延東卻找上門來。
符延東來的時候,謝苒正在自家馬場上練習跑馬,符延東被仆從領到馬場時,正看見謝苒在馬背上神采飛揚奔跑的畫麵。
少女青春正茂,朝氣蓬勃,有那麼一瞬間他居然看到了蕊娘的身影,第一次看見蕊娘在馬背上馳騁的時候,便也是這耀眼的模樣吧。
謝苒跑了一圈,看見站在馬場邊上的符延東,她放慢速度,調轉馬頭來到符延東身前,從馬上輕鬆跳下,笑問:
“符大人,你怎麼來了?”
符延東收起先前的恍惚,說道:“我來問問你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謝苒笑道:
“我那信至少給你七八天了吧,現在才過來問嗎?”
符延東抱歉道:“這些天有點忙,便耽擱了。”
謝苒說:
“無妨的。其實你來找我,我很高興,能當麵再與你說一遍也很好。”
符延東沉默片刻問:
“你是認真的嗎?我沒有哪裡得罪你吧?”
謝苒搖頭:
“沒有。你很好。但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我看得出來,你心裡有喜歡的人,不管那個人如今還在不在,你的喜歡始終沒有變。她若在天有靈,一定會很高興的。”
符延東從來沒有對謝苒隱瞞自己曾經有未婚妻的事情,說:
“我確實還沒有忘記她,但我也確實願意對另一個人敞開心扉,若是你……”
謝苒打斷他的話,說道:
“就算沒有你的心上人,我們兩個也不合適的。”
“小時候,家裡給我定了先太子的親,你知道的吧,不過那時候我年紀小,並沒什麼印象,等我情竇初開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琴師,他與我談風說月,與我講述外麵的世界,我很向往,便做了我人生中最出格的一件事——我隨他逃婚私奔了。”
“這也是為什麼我長姐會頂著我的名字去做貴妃的真正原因,並不是因為我娘舍不得我。”
“私奔的日子不好過,那琴師是個吃軟飯的,有錢的時候對我很好,沒錢的時候就句句刺撓我。開始我娘接濟我,這問題感覺不大,等到後來我爹斷了我的接濟,我沒錢了,他的真麵目就顯出來了。”
“我爹把我接回來之後,我娘讓我嫁人,我想著行吧,那就嫁,挑個門第好,人品好的男人就可以了。我娘挑中了你。”
“但現在我想通了,我不想為了門第,為了嫁人而嫁人了,我想先走出我的世界,找到我真正要做的事情,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嫁人。”
“但這些肯定需要很長的過程,這個過程任何人家都等不了,所以我們不合適。符大人想要敞開心扉,還是去找彆人吧。”
符延東靜靜聽著謝苒講述她的事,很驚訝她居然連‘逃婚私奔’這種事情都毫無遮掩的說給他聽。
不過,這也正證明了,她不想與自己多有牽扯的決心。
符延東說:
“感覺你變了很多。”
謝苒不否認:“人經曆了事,心境就變了,但我可不是衝動才與你說這些的,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醒過。”
符延東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說道:“你知道你現在這說話的樣子像誰嗎?”
謝苒揚眉問:“不會是你心上人吧?”
符延東失笑,搖頭道:“皇後娘娘。”
謝苒鬆了口氣,說:“哦,我和我長姐本來就長得很像,這還要你說?”
符延東說:
“你們從前雖然五官生得很像,但氣質完全不同,你是小家碧玉,籠中之雀;她是……江湖草莽。但現在看來,你這隻小家雀已經從籠子裡出來了,看樣子是想飛啦。”
謝苒對符延東的形容不太感冒,不屑白了他一眼:
“切,你才是小家雀。”
符延東沒有辯駁,而是與她拱手作揖,說道:
“那符某便祝願謝二姑娘從此山高水闊,逍遙人間。”
謝苒回禮,兩人相視而笑,直到這一刻,符延東懸在心上的一顆石頭仿佛也落地了。
原來他隻是嘴上說著想要對彆人敞開心扉而已,如果是真心的,那又為何在彆人說出與他不合適的話之後,反而輕鬆了呢。
他從鎮國將軍府出來的時候,忍不住將貼身腰袋中的五色繩再次取出,遙望天際:
蕊娘,我好像還是沒有忘記你。
沒忘就沒忘吧。
人這輩子能有一個讓自己念念不忘的人太難得了,既然忘不掉,那就在心中某處珍藏起來。
而在他真正忘掉這個人之前,都不宜再與旁人多接觸,若非這回謝二姑娘清醒過來,符延東跟她糊裡糊塗的在一起,等之後再發現他根本忘不掉蕊娘的話,那不管是他還是謝二小姐,這一生隻怕都難再開心起來。
如今這樣,很好。
不僅醒悟了她,也醒悟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