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聲音很明顯是李安生,他喜歡喝茶,空杯的時候食指繞著杯沿一圈一圈的打轉,看著杯子被摁的七歪八倒,然後再站回來。
這種惡趣味就好像欺負一個人,欺負到她哭,然後再把她哄好,再欺負一樣,反反複複,來來回回。
樓頂上似乎就隻有兩個人,沒聽到其它動靜,談的好像是絲綢生意,倆人一個賣布,一個做染房買賣。
不知是市價上升還是怎麼地,原來那個做染房的提高了價錢,還想著法子偷工減料,李安生吃不消,便想著換一家。
這位東家雖然審美比較奇葩,不過他家的生意做的確實大,原來是農民出身,東西實在,質量也有保證,倆人一拍即合,生意談成,便沒忍住喝了小酒,一拖拖到現在。
總之他沒事,東家又不是沈斐朝曦便放心了,聽他們說話無聊,朝曦下來走動走動,李安生還沒回來,她惦記著借宿給她的那家人,想回去看看那女子的相公病穩定了沒有?
也就前腳剛走的功夫,後腳便有人上了望月樓,那人直入頂樓,穿過一麵麵屏風,繞到一個個桌椅,跪在無數紗帳麵前。
“公子。”
隻輕輕喊了一句,什麼話都沒說。
風吹過,刮起粉紅的紗帳,露出身後的景象,一個人長身玉立,站在望月樓的窗前,遙遙望著什麼?
李安生也在看著他,“這位公子說是來談生意的,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這人是羅老板帶過來的,羅老板對他恭恭敬敬,絲毫不敢怠慢,還告訴他,若是招待不周,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大事。
他怎麼說都是全京城數一數二的人物,不說彆的,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羅老板那麼有錢,還會怕一個人怕成這樣?
這人的身份不言而喻,不是權臣,也是皇親國戚。
自古商為賤,商人再有錢,也比不上芝麻大的小官,隨便動些手腳,生意便做不下去,所以大多數時候商人都會找個靠山,靠山越大,生意做的越紅火。
想想羅老板原來隻是個小染房,不足十人,也就近兩年突飛猛進,陡然擠進京城的富豪榜上,說沒有靠山,鬼都不信,這人該不會就是他的靠山吧?
腳下一疼,羅老板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又暗示一樣朝他擠眉弄眼,看他不上道,乾脆小聲直言,“老弟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李安生不理,“讓我猜猜你的身份吧。”
不等人說話,他又繼續,“先帝隻有一個兒子,皇上七歲,唯一的皇後前幾天被打入冷宮,娘家連根拔起,太後倒是有幾個親戚,可惜對得上號的一個都沒有,不是皇親國戚,能讓羅老哥怕成這樣的,隻能是朝廷重臣。”
“朝廷中這麼年輕,又身居高位的隻有三個人,第一,楊少頃,第二,太後的弟弟穆青大將軍,還有一個人,當今攝政王。”
他把沈斐分類在朝廷重臣中,沒說他是皇親國戚,若是說他是皇親國戚,會有一點沾了皇家的親緣故,有些人以此為榮,有些人以此為辱。
就像他李安生,人人提起他說的是李家的公子,而不是他李安生,就好像他所有的努力,都抵不過一個李府背景一樣,人人與他談生意,看的不是他自己,不是他的才華,也不是他的能力,是李府。
相信攝政王也不希望彆人這般稱呼。
“草民有眼不識泰山,見過寧王。”李安生站出來,不慌不忙朝他行了一禮。
“起來吧。”
窗前的人回身,淡淡瞥了他一眼,“安兄生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心,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那再猜猜看,我此來的目的。”
他叫李安生為‘安兄’,有親近之意,李安生可不敢當真以兄弟自稱,隻低頭自信道,“我府上近來一片平靜,與平常並無差彆,不可能引來寧王,異常的事也沒有,要實在說的話,便隻有一件。”
“前幾天有位大膽的姑娘,突然說要來睡我,我瞧她有意思,便叫她每日傍晚過來陪我,那姑娘瞧著不像大家閨秀,口音也與京城不符,倒像是岐州那邊的人。”
寧王是先帝唯一的兄弟,妥妥的京城人,不可能認識岐州的姑娘,而且朝曦姑娘的性子,養尊處優的攝政王不一定受不住。
昨天非要說什麼教他練功,先做個體格訓練,折騰了他一晚,現在腰骨還是酸的。
怕是隻有他才能受得住朝曦姑娘,說風就是雨,前兩天突然說他身體太差,要給他施針,那針那麼長,還要紮九根,也沒病沒災的,非要他挨上幾針,挨完告訴他最好連施七天,對他有好處。
李安生一天都受不了。
“寧王與她不可能……”
等等,寧王前段時間落難鳳凰山,鳳凰山的位置可不就屬於岐州,難道……
“你是為了朝曦姑娘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