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桃詳細地描述著她怎麼選目標,怎麼騙人來,怎麼殺人如殺魚,又為什麼一定要剜掉眼睛。
“沒有魚眼睛就不是整魚,必須補上。塞龍眼時是因為找不到魚眼睛了。”她說。
蘭靜秋聽得心裡沉沉的,如果小桃沒有遇到老杜,如果任老師選擇實話實說,如果當時的院長能替她做主,眼前這個女人不會變成冷血的連環殺人犯。
不想那麼遠,也許今年三月強子沒找到他們,她跟李傑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隻是兩人都殺過人,手上沾了血,以後的日子也是隱患重重。
蘭靜秋離開時,範小桃哀求道:“能幫我個忙嗎?彆把這事告訴李傑的父母,反正李傑已經死了,你們也不能給他判刑,把那兩條人命記在我頭上好了。”
蘭靜秋沉默,這事她做不了主,李傑的父母也會要真相,老劉隻好說:“這事不歸我們管,我們隻查案。”
範曉桃不理他,死死盯著蘭靜秋:“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是好人。李傑也是好人,真的,他很善良很正直,他隻是做錯了事。”
蘭靜秋長歎一聲,一時間也分不清李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出了審訊室,孟教授就在外邊等著,見他們出來,馬上道:“可以讓我跟她談談嗎?她是個很典型的案例,她的病不隻是一般的選擇性失憶,而是通過吃藥和自我催眠讓自己失憶,甚至忘記了她發癔症產生幻覺時的事,這才讓我錯誤判斷她的病情。”
蘭靜秋說:“你可以跟胡組長申請,不過我覺得她現在不適合做為犯罪心理學的小白鼠吧。”
孟教授笑道:“我知道你在糾結什麼,李傑對她來說是好人,但不是社會意義上的好人,他知道了範小桃的遭遇,第一反應應該是什麼?”
他說著指指老劉:“你代入你自己,第一反應會是什麼?”
老劉歎口氣:“我會去找小桃,安慰她,表示自己不介意她的過去,以後會保護她。”
“對嘛,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愛她的跑去安慰她,心疼她,以後對她更好。不夠愛她的直接就嚇跑了,可李傑呢?他沒去找小桃,直接就去殺人了,還不隻殺了一個,而且這兩個不是一起殺的,相隔了兩個月。”孟教授分析著。
老劉也說:“李傑住在深市,跑來寧州殺人,還殺了兩次,這肯定是有預謀有計劃的。”
他想到剛才範小桃說的過癮,不由歎道:“怪不得他們兩個會深愛彼此,他們不會都有潛在的殺人傾向吧。”
孟教授說:“是啊,咱們先不談法律角度,就從範小桃的角度來說,老杜該死,任老師也該死嗎?”
蘭靜秋說:“你該從普通人的角度說,旁觀者看來,兩人有罪但都罪不致死,但從範小桃的角度來看任老師比老杜還要該死。”
孟教授皺眉:“蘭同誌,你好像很容易跟罪犯共情。你甚至被小桃影響,也覺得李傑是好人。”
蘭靜秋對這位教授實在沒什麼好感,“我不會跟任何人共情,也不會覺得殺人犯是好人,隻是合理推測,換位思考。”
孟教授還要接著分析,蘭靜秋突然想起小桃那句話,‘因為你們這些破警察會認為傑哥是壞人。’,還真讓她說對了。
她覺得李傑起碼對於範小桃來說是好人,這就夠了,其他的不想多分析,反正人已經死了。
“孟教授,您也說過了每個人的心理問題都不相同,所以研究犯罪心理來斷案隻是輔助,有時候可以派上大用場,有時候沒什麼用,您沒能看出範小桃吃藥還自我催眠造成失憶,並不是您的錯,不用太介意。”
孟教授確實有點自責,然後開始找補,可聽見蘭靜秋這麼直接的話,一時無語:“你……”
老劉趕緊打圓場:“她心情不好,說話太直了,任誰聽了範小桃的犯罪過程都得緩一緩,孟教授可彆跟她一般見識。”
說話太直,就是說她說的是實話,孟教授嗬嗬兩聲,甩手走了。
老劉說蘭靜秋:“孟教授是專家學者,你怎麼這麼沒禮貌?他也沒說什麼,分析的不對嗎?十幾年前的事了,李傑突然跑去把人殺了,就為了替愛人報仇,你能說李傑是好人嗎?”
“我說李傑是好人了嗎?我說他對範小桃來說是好人。”蘭靜秋可不肯背黑鍋。
老劉歎口氣:“乾咱們這行的,接觸到的黑暗麵太多,心理不夠強悍,很容易抑鬱,彆想太多,彆跟任何人共情,你就是個旁觀者,執法者。”
“我知道。”蘭靜秋難得的沒頂嘴,她整理著筆錄,突然想起洛生海,也不知道他正在處理什麼案子,有沒有這麼複雜這麼血腥。他在省廳都是熟人,應該如魚得水吧。
胡組長匆匆趕回來:“聽說你們把孟教授氣跑了?”
老劉正想解釋,蘭靜秋說:“我剛才說話有點衝,一會兒我會去找他道歉。”
“這麼大案子,大家壓力都很大,說話有火氣可以理解,早點解決,彆留矛盾。”胡組長說完,又不放心地叮囑她,“不是讓你認錯,是讓你下次見了客氣點。孟教授的心理小組還是很有價值的,幫著破獲了不少案子。”
“我知道了。”蘭靜秋說。
胡組長跟老劉對視一眼,都覺得她不對勁,平時說她一句,有十句回過來,看來今天真是情緒不佳啊,這麼聽話?
胡組長給老劉使個眼色,讓他多關照多勸,老劉撓頭,來重案組的都是刑偵老手,真不需要做心理輔導,而且他真的不會勸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