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世界裡是聲勢浩大、群情激昂的討伐,現實的資本市場卻隻有快狠準的絞殺。
罵了半天的網民們沒有等來寧延和kr的申明和道歉,複牌的長山卻痛苦地承受著來自三方資本的圍剿。
上午一開盤,從懷省、西城兩地調來資金的長山努力護盤,以一敵三,爭分奪秒地與kr、鴻升和萬宏搶購著市場上的股票,四股強有力資金下場的情況下,長山股價一路飆升,引得散戶和小機構競相追逐、哄搶,短短20幾分鐘,長山就漲停了板。
恰在此時,寧延被送出了手術室。
與上回比,他的身體狀況好得多,回病房不久意識就完全清醒,而且由於不用插引流管,他整個人顯得輕鬆許多,還過問起清晨的事故來。
“那個人已經交待了,是滕向陽的助理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來撞你們。”莊仁光轉述著警-方那邊探聽來的消息。
和他們推測的一樣,這人是為了兒子治病的錢才答應來做這事。按照滕向陽的吩咐,他不需要撞死周奚和寧延,隻需要讓他們斷手斷腳、弄個殘廢就行。
“姓騰的王八蛋還許諾,會根據你們傷殘等級來給不同的獎勵。”莊仁光罵道,“這b玩意兒心太毒了,等公-安把他逮回來,老子非得找人好好招待他。”
“那人最後為什麼停下來呢?”吳應問。
“應該是怕了,還有舍不得兒子老婆,所以踩了刹車。”莊仁光說。
和那些窮凶極惡的犯罪分子不同,一個身心健康的普通人,要故意去撞與自己無冤無仇的兩個人所要承受的心理壓力是不可想象的。
根據警方透露的消息,他們在犯罪車輛上找到了一張全家福,正是男子和妻子、兒子的合照,由此可見,他對家庭和親人都尚有眷念,而正是這份眷念讓他懸崖勒馬,既保全了周奚和寧延,更是保全了自己和家庭。
按照強子的供述,警方已經逮捕了與他直接交易的滕向陽助理,不過此人尚在負隅頑抗和死忠,大有要把所有罪全扛下來的架勢。
“讓律師去點撥點撥他。”寧延交待吳應。
吳應表示知道。
莊仁光看著寧延重新纏上繃帶的腰,既自責又氣憤,“姓騰的和他後麵既然不想活,咱們就送他們快點去死,老鐘那邊是不是好發動了?”
“再等等。”寧延氣息很虛弱,說出的話卻氣勢淩厲,“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說完,他轉頭看向周奚,“停了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周奚卻心領神會,他問的是長山及其關聯企業上午的股價。
“早停了。”她輕描淡寫地說,“吳應和章牧之親自坐鎮,抬舉他們了。”
對長山是抬舉,但對吃瓜群眾,卻是津津樂道的好戲。
在上午的二級市場,kr和鴻升就像在玩老鼠的貓,一邊不斷拉高長山的股價,逼得長山不得不投入更多的資金來打收購戰,使得集團不斷抵押優質資產去換取貸款、加大杠杆;另一方麵,章牧之和吳應又牢牢封死了長山持股的幾家關聯企業的股價,讓它連翹頭的機會都沒有,一泄如注地跌到停板,這就造成長山所持股份的價值不斷縮水,在市場一片唱空的形式下,這些股票根本賣不出去,而想用來做股權類的融資也困難重重。
更絕的是,到了下午,幾家權威級評級機構居然不約而同地對這幾家企業發出了風險提示預警。這致使原本已同意給予股權質押貸款的幾家銀行紛紛變為了觀望態度,均放緩了貸款的審批進度和流程。
這無疑給資金本就捉襟見肘的長山帶來沉重的打擊。
資本市場最終講究的是資本實力,口袋裡有錢,彈藥充足,才能有話語權。
躲在長山背後的資本想用輿論牽製kr的精力,怎奈周奚不肯,就連醒過來看見自己被罵得豬狗不如的寧延也毫不在意,還指著一條把戰火引到周奚身上的爆料玩笑道,“你看看這些人,就是胡說八道,你什麼時候是我老婆了?”
正在回複郵件的周奚抬起頭來,循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寧狗老婆是漂亮國籍,通奸賣國實錘】
當然,下麵肯定不忘貼上周奚的個人信息。
周奚不甚在意地撇了下嘴,將目光轉到他臉上,“想做實嗎?”
寧延一怔,對上她的目光,認真地探究了半刻,然後誠摯地說,“暫時不想。”
“為什麼?怕我是因為感動才想嫁給你?”周奚問。
寧延搖頭,拉起她的手,包在掌心裡,“經過早上的事,我們都會有很多和從前不一樣的想法,但是……周奚,有一點我始終不會變。”
“那就是,我們關係的終點絕不是結婚。”
“誰告訴你是終點?”周奚一瞬不瞬地望著他,“從你在古鎮說要和我嘗試一段全新的關係時,我就在想,我們絕不會以婚姻的形式作為感情的升華,而事實上,的確如此。”
周奚抽出手,撫上他早上被擦傷的眉骨,“在你把我護在身下那一刻,我們的關係和感情就不需要任何形式來升華和定義。”
“我想結婚,是因為剛才那一秒,看見那條評論,看見‘寧延老婆’這四個字覺得在我的配偶欄上填上你的名字,是一件挺有趣和開心的事。”
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卻在寧延心裡炸出了蘑菇雲,她不是因為劫後餘生決定必須珍惜當下,不是因為他在危急時刻毫不猶豫將她護在懷裡被感動震撼,隻是因為她覺得和他成為夫妻這件事,會挺有趣,挺開心,僅此而已。
寧延靜靜地凝著她,想起曾幾何時,她說自己對感情的向往和暢想過於理想化,可是……她卻把他的理想一個個變成了現實,甚至比理想更美好。
她說得沒錯,這樣締結的婚姻當然不是終點,但也不會是一段全新關係的起點,而是他們在穩定長久關係中的一次小小的、有趣的嘗試。
“配偶欄上填上你的名字是挺有趣的,但在這之前,可能還能做一些有趣的事。”
“什麼?”周奚問,“求婚?”
“晚點你就知道了。”寧延故意賣關子。
不等她再問,他又道,“不過,得過一段時間,至少等我身體好一點,我可不想連抱你都不行。”
周奚不置可否,兩人就這麼一點都不浪漫和隆重地決定了“終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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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院住了兩天後,寧延出院。
這兩天裡,毫不悔改誠意的寧延和kr拒不道歉進一步激怒了愛國主義高漲的網民們,可憤怒的網民們很快發現,除了在網絡和各大平台上辱罵、咆哮外,他們什麼都做不了。
有人高呼要堅決抵製kr投資的那些企業,絕不讓kr從國人身上賺走一分錢,然後,當看見kr投資矩陣圖時,這些人啞了,因為他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注銷幾個平台的社交賬號,從此與與網絡世界絕緣。
而且,沒等他們想好是要繼續為kr投資的社交平台貢獻分母,還是有骨氣地卸載這些軟件時,幾大社交平台連夜發出了聯合聲明,對近期平台管理上的疏漏公開向民眾道歉,並開展綠色護網行動,對發表失實言論、故意引導輿論、煽動民族情緒的賬號一律進行查處,不少大v一夜之間被取消了賬號。
但與以往一刪了之、粗暴地禁止關鍵詞條不同,這一回除了編造、汙蔑和故意煽動民情的言論,那些對此事發表客觀和理性思考的言論被儘數保留了下來。
這一舉措得到了一批理智網友的認可,誇幾大平台終於做了一回人。而唯有業內人士知道,他們是被季鬱彤教著做了一回人。
在神駿事件發酵的當天中午,季鬱彤代表kr以投資人和獨立觀察人的身份對幾大平台發出《審計問詢》並表明,已聘請外資審計團隊開展飛行審計。
kr對待投資對象向來是充分信任,除非察覺經營出現風險和問題,否則基本不會動用觀察人身份去敲打團隊,而這一次季鬱彤居然沒有和創始團隊提前通氣,直接采用了飛行檢查,殺了個措手不及。
當相關負責人找到她時,季鬱彤隻是淡淡一笑,“kr和寧總都不瞎,我們以前不看不管,是覺得不能把你們管太緊,有些事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不過……現在看看,孩子不聽話,還是得打。”
被教訓的平台一而再再而三表示身不由己,是上麵下了通知,不允許他們刪除這些輿論。
關於這一點,周奚和寧延早就猜到,因為在老鐘打入長山垃圾線後,挖出的那位幕後老板,正是這位。不過,有苦衷不代表情有可原,季鬱彤的板子照打不誤。在護網行動後,幾大平台相繼處分了一批人,以示效尤。
另一邊,在na的引導下,輿論漸漸開始向客觀發展。
有人通過公布在網上的kr投資矩陣,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一個漢奸、走狗、繁華份子會把錢都投向民族企業嗎?】
而那些視寧延為偶像的業內人士,則從專業角度解讀了【kr為什麼賣掉神俊?】
【十年前,在全國新能源企業方興未艾時,寧延堅定地把錢投到了一家看不到利潤的企業,可是十年後,在神俊股價如日中天,投資人賺錢的大好時機,他卻選擇了退出。你們管這叫見錢眼開?而我卻認為這是一個投資人的初心如一。】
在這篇洋洋灑灑、飽含崇敬的文章裡,這位業內人,和賀俊毅當初麵試時一樣,詳儘地分析了神俊汽業近五年來的產業結構和經營利潤,毫不客氣地指出,這位新能源巨頭才是見錢眼開,早已擔不起振興國產新能源的大旗。
不僅如此,這位業內人,還圈出了寧延在五年前投資的另外兩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說這才是我國新能源的希望。
人們循聲而去,驚訝地發現,這兩個默默無聞,名氣遠低於神俊的小公司,居然在許多專利技術上都已在世界處於領先地位。
而這兩家公司負責人更是公開站出來致謝kr和寧延,給予公司和團隊堅強有力的支持,讓企業心無旁騖發展科研和創新。接著越來越多的企業頂著可能被罵跪金主的風險,毅然加入了致謝的行列。
還有許多業內人士也主動開始在不同場合和平台發聲,為寧延和kr“叫屈”。
討伐寧延的大軍有偃旗息鼓之勢,圍殺長山勢力集團的戰火卻越燒越旺。
禮拜四下午,在苦苦撐了四天之後,長山董事會舉起了白旗,接替滕向陽的代理董事長請求與kr談判,提出董事會願意按照kr之前的要約收購價,將長山賣給kr,同時,以滕向陽為代表的創始團隊將儘數出讓手中的股票,完完全全退出長山的股東行列,將辛苦打下的基業拱手讓給kr。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先前聲勢浩大要收購長山的kr卻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長山的談判請求。
此舉讓眾人費解,kr聯合鴻升、萬宏砸了那麼多錢,和長山爭得你死我活,卻在勝利果實擺在麵前時不屑一顧,堅決不要,那這場收購戰的意義何在?
好在,kr沒讓大家想太久。周五一大早,kr、鴻升、萬宏和兩位原股東,以合計57的股權數,共同發起聲明,要求重新選舉董事會。
這時候,大家恍然大悟,kr這哪裡是想吞下長山,明明是想讓騰向陽及其背後團隊手裡的股票變得一文不值啊。
以當前的股份占比看,新一屆董事會肯定是由kr、鴻升等團隊構成,而按照kr先前發布的邀約收購計劃,新董事會組建後第一件事就是強製稀釋和低價收購那些未接受邀約股東手裡的股份。
至於要稀釋到那種程度、低到什麼價位,那就全憑kr和鴻升高興了。
“他們還想賺點溢價回去,天真、天真啊。”萬宏的莫董故作悵然地感歎,“這群人啊,惹誰不好,偏偏沾上這兩頭獅子,不把他們吃了才怪。”
“他們手上又不是隻有一個長山,大不了棄車保帥。”老莫心腹說。
“棄車保帥?”老莫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棉花期貨交易圖,再想起昨夜大老板透露給他的消息,搖了搖頭,“一網打儘還差不多。”
一個都跑不掉,肉渣都不會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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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kr拒絕溢價收購滕向陽等人手裡的股票,現有董事會垂死自救,計劃將手中所持股份,轉讓給了一家名為升達的公司,而這家升達正是長山用來套取信貸資金的8家企業中的一家。
“升達沒錢,他們是想用升達去銀行借錢,用貸款買走他們的股份。貸款到期,升達還不出貸款,再用這些股份和一些亂七八糟的資產抵充,不夠的話就宣布破產,讓這些貸款成為不良貸款。”吳應嗤之以鼻。
升達能不能還出貸款無關緊要,天聖旗下的銀行、包括西城、懷省那幾家地方銀行的貸款會不會成為呆賬、壞賬更與他們無關,反正銀行呆賬過多,資不抵債,無法兌現存款客戶的錢,還有zf和監管兜底,就算不兜底,那些老百姓的存款取不出來,一輩子的血汗錢化為泡影,會去找zf哭,不用他們操心。
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擇手段、想儘一切辦法保住自己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