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牛聊了許久,聊他進來前在外麵接觸到的東西,聊他們走了之後,還在康雲的那些朋友,直到秦淮和喻子柏都下班了,因為知道今天星期一,他們肯定會在店裡麵幫忙,所以下班後直接來了蛋糕店,見到大牛,又是一番熱聊。
要不是大牛說明天還要上班,今天不能待太晚,加上回去的地鐵還要轉乘有時限,他們還準備說在外麵請大牛吃個飯,好不容易時隔一年再見,自然值得大吃一頓。
雖然這次因為時間匆忙沒能聚餐,但他們約好了下一次聚餐的時間,到時候就不出去吃了,外麵雖然開了餐廳,但價格也是貴,那些錢自己買菜回去做能吃更多。
知道秦淮下班後會到店裡來,所以慕楠來的時候蹭宋嘉的車,回去的時候就坐秦淮的車。
差不多快七點了,所以地下城天頂的光亮也在逐漸調暗,街邊的路燈也在一盞盞地點亮,慕楠摟著秦淮的腰坐在自行車後座,看著道路兩邊的房屋亮起的那些燈光,之前覺得這種安寧很美好,但現在,卻莫名感到幾分沉重。
秦淮聽到他在後麵歎氣,微微回了一下頭:“怎麼了?”
慕楠聲音悶悶道:“外麵情況好像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是非常不好,慕楠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他從進來後就再也沒有怎麼接觸過外麵了,每天的日子過得很簡單,雖然網絡上信息很多,但大部分進來的人都沒什麼機會接觸到外麵,能接觸到的也不會在網上說,所以聊天的內容基本都是圍繞著地下城內部的。
但他負責的是安全防禦,那不是做幾個軟件就行了的,還要結合外麵的形勢,彆的不說,就是預測今後海水一旦上漲,海嘯暴洪衝擊的等級要多少級彆的防禦能抗住,就要不斷的更新外麵的信息資料然後研究實驗。
除此之外,整個地下城能容納多少人也一直不斷的在更新,更新這些數據那就要評估現在外麵大致的人數。
就這一年,光是沿海的城市就已經被吞沒了快五個省,這冰川融化海水上漲的速度,遠比之前預測的要快得多。
根據上麵最新的預測,再過幾天,部分地區將會有一場強降雨,這降雨放在內陸一些乾旱了許久的地方那是好事,但放在已經被海水淹沒的地區,那又是一場災難。
就現在,從一開始每周能往地下城輸入幾萬人,到現在每周十來萬甚至更多的輸入,人口的暴增讓本來有些缺人的工程加快了建造速度,但同樣的,現有的物資跟不上進入地下城人口暴增的速度。
所以彆看現在他們在這裡住的很安寧,但情況同樣未必能多樂觀。
秦淮一邊騎車回家,一邊將這些事分析給慕楠聽,聽得慕楠一陣陣心慌:“那我們以後不會還要逃吧?”
秦淮笑了笑:“這裡已經是最後的避難所了,還能忘哪裡逃,逃出地球?放心吧,雖然形勢很惡劣,但對我們現有的生活影響並不算太大,就是以後物資缺乏,物價可能貴了點,但我們來得早,選擇的地區也早就完善了,即便上麵放開了閘門讓更多的人進來,也不可能往我們這邊填充塞人了,兩極分化的生活是不可避免的,以後即便同在一個地下城,有人能奢靡度日,有人依舊朝不保夕,所以不要去想現在外麵怎麼樣了,這個世界,永遠沒有天下大同的那一天。”
被秦淮這麼一說,慕楠隻能儘量不再去想這件事,隻希望小竹楊靖他們能早點過來,還有秦兵,不要再因為外麵的災難而被派發營救任務,雖然隻要秦兵一天沒退役,這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他還是希望自己認識的人都能平平安安。
還有他哥的同學,他們當初走之前也跟王小利說過,讓他有機會就帶著他老婆先北上再進藏,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有生之年是否還能再見。
難得的感慨等回到家的時候,就被一路車速帶起的風給吹散的差不多了,就算外麵的天塌了他們這邊隻要還能活著,日子也得照樣的過,所以秦淮在院子裡停車的時候,慕楠就已經進到廚房洗手開始做飯了。
天大地大,吃飽最大。
被慕楠惦記的人,此刻與他其實隻有一地之隔,他們在地下,而蔡家和楊靖他們在地上。
大牛走了之後,蔡文濤一直在想著離開的事情,他一家老小拖家帶口的,肯定不如大牛走的瀟灑,但如果不走,他們也覺得有點不安。
後來還是他們那邊爆發了一場新的疾病,雖然上麵已經發了通告說這病毒傳染率極低,可人們依舊因此恐慌,那些人身上有著輕重不一的黑色或者褐色的斑塊,有的在比較顯眼的地方,脖子手背這些,有的卻在身上能被衣服遮住的地方,這種能遮擋的就讓人有些恐懼了,畢竟防不勝防。
儘管上麵已經說了這目前還不知名隻能以形體稱呼的球狀病毒隻要不是血液等過度密切接觸並不具備人傳人的可能性,但人們還是害怕,光是看著感染者皮膚所呈現出來的模樣就讓人不敢靠近。
最可怕的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弄清這病毒的傳染源,有人猜測是海水,那些得了病的,都是從沿海地區逃難過來的,因為這樣,越來越多的人在沒有明確目標的情況下,慌忙的帶著家人逃往首都,要離海水越來越遠就好。
太多的人聚集過來,上麵一直在努力避免的混亂情況還是發生了。
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幾個頭發雜亂衣服臟的發黑,身上更是汙泥滿布的人躲在角落,剛才就在他們的不遠處,有幾個體格健壯的大漢搶了前麵那一家的黑饅頭揚長而去。
沒人敢吭聲,也沒人敢阻攔,隻能小心再小心的藏好自己和身上的食物。
躲在一群大人中的小竹縮成一團,今年已經差不多快要滿九歲的他,瘦小的像是六七歲的,縮成小小一團倒也不顯眼。
郭輝擋在小竹的麵前,蔡文濤小心的從衣服裡摳出一塊乾巴巴的餅子眼疾手快的塞到了小竹的嘴裡,小竹連忙捂著嘴快速吞咽,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人發現。
吃了一小塊之後,小竹就不再吃了,這就是他一天的食物了,其他人也都儘量躲藏著往嘴裡塞食物,但也不能多吃,吃個一口就要維持一天的消耗。
他們早就餓的就剩一把骨頭了,身上的那些臟汙並不是為了掩藏自己,隻是因為真的是沒有那個條件,連喝水都恨不得要積攢尿液,更何況是清洗。
他們原本以為地震山火,洪水疫病就是過的最苦的日子了,卻沒想到,原來生活還能更艱難。
蔡文濤不止一次的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乾脆果斷的跟著大牛一起走,如果那時候走了,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隨時都有可能死在路上。
但後悔也晚了,除了等待,除了跟著人群努力謀求一個生路,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更甚至因為他們離開的還算早,所以現在已經進入了藏區,聽說後麵還有人正在往這邊逃,他們前麵的都已經因為沒有食物餓死了好些人,後麵的簡直不敢想還能慘到什麼程度。
前麵有一道宏偉厚重的城牆,一道道隔離防護欄豎立在外,所有人都等在外麵排著隊,每天都隻能放進去一部分人,像這樣進入藏區的入口有很多,但每一個入口都被層層把控,聽說檢查很嚴格,身上有斑塊的人或者身體明顯有什麼疾病的人,都是不允許入內的。
蔡家的人和楊靖她們已經在外麵等了一個多星期了,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排到他們,但除了等待他們沒有彆的辦法,可是這樣的等待太煎熬了。
吃不飽,沒水喝,每天聽到一些人崩潰的哭喊,尤其是那些好不容易排到了的,卻因為身體上的一些原因被拒絕進入,那是眼看著生路就在前頭卻進不去的絕望,實在是太要命了。
從圓臉瘦成了小尖臉的孫思思聽著那邊絕望的哭喊無聲地落著淚,一旁的凃娟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身上,乾枯的嘴唇開口說句話都能裂出血珠來,聲音更是澀啞道:“省著點水分,哭什麼哭。”
孫思思低著頭,聲音很小的問道:“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楊靖將她枯瘦滿是傷痕臟汙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掌心,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一樣:“會的,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