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始點名。”
何匡晟像在國外一樣,下意識地將點名冊交給助教。
手剛遞出去一半,他忽然意識到——池依依可能看不懂字!
雖然兩人還未交流過類似的話題,但在他的印象裡,鄉下村婦還處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而且為了幾塊大洋就將女兒嫁給“半個死人”的池家,也不像會讓孩子念書的家境。
如果池依依不識字,被他無意間在大眾麵前戳破了,豈不是更厭學?
思緒幾個回轉,何匡晟又把遞出去的名冊,又重新收了回來。
池依依伸出去接的手,接了一個空。
???
她眼睜睜看著她的丈夫,上課的主講,畢業最高學府的數學教授,站在講台上親自點名:“張慧、□□…”
哦…
池依依一拍腦門。
原來這就是助教啊,啥都不用乾啊!
池依依在講台上尋了一個好位置坐下,還在隨身攜帶的熱水壺裡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然後捧在手裡慢吞吞地品嘗起來了。
如果這時有人經過教室,一定會問:“…講台上兩位,誰才是教授呀?”
做那兒喝茶的池依依,竟比教授還要悠閒,而費勁點名的何匡晟,卻連一口水都喝不上——怎麼看,池依依都更像那個留學回來的那位,老教授的架勢端得夠夠的。
點名還在繼續。
“葉枝。”
“到。”被點到名的女孩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師,好久不久。”
葉枝是一個留著學生頭,穿著規規矩矩藍色校服的女孩,十分乖巧文靜。她對何匡晟說出好久不見以後,周圍人立刻發出“噓”的起哄聲。
“葉枝,你和何老師認識嗎?”
葉枝有些不好意思,麵紅含情地看向講台上的人,說:“老師是我的師兄。”
同學們(除了沈澗睿)用著陰陽怪氣的語調重複了一句:“哦~師兄啊。”
葉枝的臉蛋更紅了。
民國中前期,社會風氣說開放不開放,說封閉卻又能將男歡女愛掛在嘴上,特彆是這種西式學校,經常出現師兄、師妹談戀愛,畢業即結婚的情況。
教授和自己的學生結婚的情況也比比皆是。
所以當同學們聽到葉枝和何匡晟是老相識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這兩人有戲。
孩子們起哄聲令何匡晟蹙眉,他不由得側目,看了池依依一眼——在他們來學校之前,何匡晟就跟池依依說好了,隱瞞兩人已婚的事實。
一是有利於池依依遠離外界“衝喜新娘”的名頭,找尋自我。
二是方便池依依以自由人的身份,去學習,去找尋真愛。
但是隱瞞關係,不代表著何匡晟和池依依沒有關係。
學生們當著妻子的麵,給他和女同學拉郎配,何匡晟也得顧及妻子的感受。
然而他側目望過去,卻隻看到池依依饒有興趣、八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段銀幕電影裡播不出來的禁忌片段似的。
…
怎麼會露出這種表情?
好怪。
何匡晟想不明白,是因為他不知道,民國普遍存在的事情,是池依依世界裡的禁忌話題,那就是——師生戀!
快穿那麼多次還是第一次看到,可不得多看幾眼。
這樣想著,池依依眼睛眨也不眨,完全就在教室裡看戲了。
何匡晟乾咳兩聲,打斷教室裡喧嘩聲。他一半是給學生們解釋,一半是安妻子心地說:“葉枝是我學堂老師的女兒,我們小時候一起上過課。”
隻不過那時葉枝才十歲,何匡晟十六,現在他都二十四歲了,葉枝也成了十八姑娘。
何匡晟對著葉枝頷首,沒能看出對方臉上含情脈脈的春意,低頭繼續點名了:“沈澗睿。”
“哦?”池依依一激靈,發出上課後的第一句話:“沈澗睿?”
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將學生證從絲巾裡掏出來。
銅質的學生證裹在柔粉色的絲巾裡麵,好像連輪廓也被柔化了,顏色變得乾淨起來了。池依依拿著學生證走下台,直直走到沈澗睿的麵前。
“同學,這是你掉的學生證嗎?”
池依依彎著上半身,遞出學生證。
周圍沒有一個人敢說一句調侃的話,因為其中一個對象是沈澗睿,又瘋又易怒的沈澗睿。
而且池依依作為助教來說,太年輕好看了。
人們在麵對遙遠高不可攀的人或物時,不敢興起任何戲弄的心。
所以在看到漂亮的池依依親自走下台,將學生證遞給沈澗睿的時候,沒有人敢說話。
然而這種沉默的氛圍,反而令氣氛更曖昧了。
沈澗睿咽了咽口水,看著離她近在咫尺的池依依,沒有說話,也沒有接學生證。
“沈澗睿同學?”
池依依疑惑地歪了歪頭。
沈澗睿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先把東西接住。
他伸出手,忽然發現自己指甲縫裡都是黑泥——估計是剛剛翻牆進學校的時候扣到的,急著去上課所以沒有洗手,留了一手的黑泥引子。
沈澗睿看到了自己的指甲,目光上移,又看到池依依乾乾淨淨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