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兩杯,一杯雞尾酒,一杯氣泡果酒。""平常酒量好?""也還好……"
見她走得有點歪了,他把她衣領拉過來,叮囑: "走路小心點。""放心,我還能走直線。"
溫菱為了表示自己還是正常的,特意在路燈下沿著人行窄道伸長手走了幾步。不知怎麼的,附近的學生宿舍突然傳來男大學生的嚎叫,把她嚇一激靈,左腳差點沒踩到右腳。
邵南澤反應快,輕輕摟著她的肩膀帶了帶。
溫菱感覺天旋地轉,眼前放大的全是邵南澤的臉,他的瞳孔深黑如漆,像暈開了的墨色。她眨巴眨巴眼睛,還迷糊著: “他們在喊什麼?”"今晚有球寒吧。"
不管嬴了輸了,那班人總得喊一嗓子。
邵南澤彆開眼,放開了輕摁在她肩膀的手: “不會喝,彆逞能。”酒氣上頭的溫菱,反應都慢一拍。
她伸出手:"那雞尾酒,我就喝了一小口,真就一小口。"
邵南澤默然,她哪裡知道一小口的威力,真不會喝酒的人,一小口也夠嗆。他挑眉: “還走直線嗎?”溫菱搖了搖頭: "不走了。"他忽而想笑,還沒見過她這個老實巴交的樣子。
快走到她宿舍前,他忍不住叫住她。"溫菱。"
她回頭,莞爾,"什麼?"
笑意漾著蕩著,連不經意彎起的唇角,都叫人心間一軟。一刹那間,他仿佛看見了一樹一樹的花開。
邵南澤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發,半路
還是拐回來。總不能在她喝酒之後,趁人之危吧?溫菱: “我頭上有東西?”
他把手插-在兜裡,許久,才沉著臉: "沒什麼,你回去吧。"“拜拜。”溫菱朝他擺手。
也許是因為喝了酒,就連拜拜都說得輕軟,像捏到心窩處一塊最軟的肉。"拜。"
邵南澤難得在宿舍門口回應一個女生,語氣親昵而溫柔。
兩人不過同行了一段距離,沒想到被好事者拍下來,發給駱安娜。【那是邵南澤吧?】—
昏暗的路燈下,邵南澤身影被拉得很長,但始終和旁邊的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駱安娜一下認出了溫菱。
她心裡咯噔一響,要知道她可從來沒約出來過邵南澤,憑什麼她溫菱可以?本來對溫菱就沒什麼好感,這下觀感更是糟糕。
第二天起來時,溫菱還有點宿醉,看到群信息時更加頭痛欲裂。
駱安娜否掉了她所有辯論思路,而且還放了狠話,如果這次沒把立論寫好,就直接換人。周凱楠很快發來信息。
【彆管她怎麼說,我覺得你寫得很好。】
溫菱也很想相信自己,但一方麵駱安娜是校辯論隊副隊長,有豐富的打比賽經驗,另一方麵,自己也是個新手,所有的材料加起來,也不過是紙上談兵。
是不是自己真的寫得很糟糕呢。
她給周凱楠發過去,說自己想改最後一遍。周凱楠: 【她那麼厲害,怎麼不自己改?】時間很緊,溫菱沒再回他。
國慶假期最後一天,孫萌萌回到宿舍,看到的就是趕了好幾個通宵的溫菱,披頭散發抱著電腦,眼神渙散。
孫萌萌:"如果不是認識你,我還以為你被誰騙去黑磚窯了。"溫菱大腦在高速運轉,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快了快了,還差結論。"
節後第一節課趕著早八,溫菱起了個大早,黑眼圈堪比大熊貓。上的是王教授那節《法律邏輯》,一班和二班一起上。
教室裡坐了烏泱泱百來號人,溫菱坐在不起眼位置,剛一上課,瞌睡蟲就找上門來。
她半眯著眼,使勁告訴自己不能睡著不能睡著,可意誌力終究打不過困意,伸手托著腮,有一搭沒一搭地闔上眼。
沒想到王教授寶刀未老,火眼金睛,居然在那麼多人裡頭揪出了她這個上課睡覺的。下課鈴響,同學們魚貫走出教室。
孫萌萌勾著溫菱的手:"總算下課了,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溫菱刷著手機: "中午想吃什麼,第三飯堂的小餛飩怎麼樣?"兩人經過講台時,王教授叫住了溫菱: "等會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溫菱心裡暗叫一聲不好,亦步亦趨地跟上去,又比了比手勢,讓孫萌萌先走。
到了辦公室,王教授坐下喝了口茶,說實話,他對眼前這個上進又聰明的學生印象不錯,平時上課也積極。今天見著她上課睡覺,就忍不住想說道幾句。
他語重心長道: “這節課怎麼也算是大學主學科,你不專心聽講不要緊,但我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讓你分心。"
溫菱耷拉著頭,無奈地把自己昨天晚上趕辯論稿的事給說了。
王教練哦了聲: "你還是校辯論隊的。"“正是您指導下的………辯論隊。”溫菱的頭更低了。
"你這孩子,怎麼分不清主次。辯論隊隻是個社團,你認真對待固然很好,但專業課也不能落下。"
溫菱點點頭,王教練是法學院泰鬥,教學口碑好,在校辯論隊裡也是德高望重的,雖然沒有經常出現,但大家都敬重他。
王教授看著她那苦大仇深的樣子,口氣緩和了點: "行了,彆老低著頭,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以後注意著點……"
“教授。”
王教授看向門邊:“來了啊,來了就進來。剛還想說說你呢。”溫菱也看過去,攥著手心,心下一動。
邵南澤雙手插-兜,斜靠在門邊: “說我什麼?”“說你不上心。”
邵南澤睨了眼溫菱,走近了,在她旁邊拉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坐下。
"你看看,你們都是辯論隊的,彆人上課都想著要把辯論稿寫好,和隔壁學校的比賽就在這兩天了,你還在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邵南澤嘴角勾著笑,態度也很放鬆。"這不是有人寫了嗎?"
伯樂也想有千裡馬,可惜這千裡馬壓根就不上道。王教授簡直痛心疾首: “他
們把稿子寫好了,你也能拿過去看看,潤色潤色。"
"行啊。"邵南澤的聲音還是懶懶散散的,眼尾掃過溫菱,她在那兒正襟危坐,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隻是在辦公室的燈光下,小姑娘的臉色發白,看著還有點委屈和楚楚可憐。邵南澤心裡暗自發笑。
王教授推了推眼鏡:"這個溫菱呢,也是校辯論隊的。”又轉過去, "你剛剛說,那稿子現在是你在寫?"
溫菱點點頭。王教授看著邵南澤:"這是一班的溫菱,你們兩個班離得也近,有空要多交流才行啊。"
從辦公室出來,溫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邵南澤懶懶從她身邊經過。他說:“被老王批了?”"就說了一下。"
邵南澤嘴邊笑意越發濃厚: "因為上課睡覺?"溫菱意外地看他一眼,像是在說,你怎麼知道。
邵南澤漫不經心看向窗外: "他上課看了你好幾次。"溫菱哦了聲,難怪。
頭頂忽然傳來邵南澤的聲音: "就為了辯論寒,你怎麼那麼拚?"溫菱口氣溫和,態度卻很認真: “你不會懂的。”她對待隊裡的事,還有比賽,都很用心,不像他一樣。邵南澤沒看她,隻說: “是你不懂社團。”
兩人在電梯前駐足,又前後進了電梯。
一個人去一樓,另一個去二樓,溫菱走出電梯,到快分開時,邵南澤伸長手摁住門,挑眉看她:"到現在還那麼想爭第一嗎?"
"什麼意思?"
"你高中時不是一直都是文科第一?"
邵南澤定定看著她,撇了撇嘴, "其實爭第一,挺沒意思的。"
電梯門關上,溫菱腦海裡亂成一團,邵南澤怎麼還記著她高中時是文科第一的事?是邵南澤一直在關注她的成績,還是暗暗存了競爭的心思。溫菱壓根猜不出來。
回到宿舍,溫菱加班加點寫完最後一段辯論稿,又回頭檢查了一遍錯彆字和前後邏輯,才把整篇稿發在群裡。
過了會兒,群裡發來消息。Anna: 【這篇稿子沒法用。】溫菱 【你整篇都看完了嗎?
】Anna: 【看完了,真沒法用,換人吧。】
事情很快鬨到了隊長陳晨那兒。
溫菱整理了一稿二稿三稿,把每一篇的思路和論據講得清楚明了。陳晨看完了稿子,若有所思: "你先出去下,我還有點事要問安娜。"
等溫菱走後,他暗暗觀察駱安娜的臉色,直截了當問: “你是不是對溫菱有偏見?”駱安娜懷抱雙手: “我是對她有意見,但不是偏見。”
陳晨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凝重: “她的幾稿我看了,邏輯沒什麼大問題,辯詞寫得也精煉漂亮,對於一個剛進隊的大一新生來說,已經算是不錯。安娜,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駱安娜事先就想好了理由: “我一開始是想著鍛煉鍛煉她的,但你也看見了,她不服管,還是個刺兒頭,今天是鬨到你這裡,萬一改天鬨到老師、教授那,我們隊的名譽還要不要了,大夥都會覺得我們不夠團結吧?"
“還有呢?”
駱安娜就知道瞞不過陳晨的眼。
她勾了勾唇: “我隻和你說實話,我也有私心,你也知道的,替換上場的郭姍姍是我閨蜜,她今年大三,很需要比賽在履曆上加分。至於溫菱麼,她才大一,以後大把機會。"
"你最好是這麼想。""不然呢?"駱安娜燦然一笑, “我也就這點想法了。”
陳晨拍拍她的肩膀: “我都大四了,隊裡的事也到了快放下的時候,沒那麼多心思去打理,隊裡未來還是要靠你。"
“我知道的。”
陳晨又把溫菱給叫了回去。
“安娜和我說了,郭姍姍另外也寫了一版,她那版寫得比你好。”溫菱臉色發白,聲音有點抖: “她也寫了?寫得怎麼樣,我能看看嗎?”陳晨長歎一口氣: "溫菱,這次比賽,就讓姍姍去,你等下次機會,成嗎?"
沒想到溫菱還是在那兒刨根究底。
"陳隊,你說我寫的不行,是一稿二稿三稿都不行嗎,到底是哪兒不行?"
陳晨看了她一眼,有點理解駱安娜說她不服管,刺兒頭的原因了,但是說實話,辯論隊還真需要這樣較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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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皺著眉說: “都不行。”溫菱難以置信。"……都不行嗎?"她的頭漸次低下去,眼裡蓄滿了失望。
陳晨有點難以招架她這樣的表情,按捺著說: “我這裡有一些往期的辯論材料,晚點發你郵箱,你好好學著。我保證,下次上場的,一定是你。"
在得知陳晨的處理結果後,周凱楠第一個為溫菱打抱不平。
"不是吧,他們那麼對你,怎麼臨上場了還換人,就連陳隊也這樣?三稿都不行,他真這麼"
溫菱輕聲笑了: "算了,既然陳隊說我的辯詞不行,那就讓其他人上吧,我到時就在台下給你們加油打氣。"
誰知道,就在辯論賽開打前一晚上,她收到了兩個隊員的信息。
周凱楠: 【溫菱,你被騙了,我們明天上場的稿子,和你寫的一字不落。】洪玨 【你怎麼今晚沒來練習,改成了什麼姍姍。她好像是駱隊的閨蜜耶……】
溫菱梳洗完看到這兩條信息,整個人氣到發抖。
孫萌萌直接破口大罵: “這人也太壞了吧?拿你的東西去給她閨蜜加分,這人怎麼能壞成這樣,那些東西你熬了多少個通宵啊!"
她這麼一說,溫菱簡直要哭出來。安珂:“那現在怎麼辦?”溫菱說: “我想清楚了,我不進辯論隊了,我要退出。”
她拿出手機,在辯論隊的大群裡編輯了幾句話發出去。溫菱 【本人法學一班溫菱,自今天起退出校辯論隊。】
孫萌萌豎起大拇指:"就和她杆,我們菱菱好樣的。"
安珂: "就是,我們法學院的女生絕不認輸!"
誰想到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駱安娜,今天信息回得飛快。
Anna: 【誰允許你的申請了?大家注意,要退出校辯論隊,必須有兩個隊長的同意和帶教老師、教授的簽名,否則一律不批。還有,彆說我沒提醒,退出的話,要扣操行分。】
孫萌萌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哇,太賤了!"
安珂說: “她一定是故意的,看我們菱菱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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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世界消停了,誰知道帶來的是更多的驚濤駭浪。
群裡的人紛紛私聊她,有關心的,有不懷好意打聽的,還有看好戲的。林林總總,溫菱都沒去管。
她關了手機,認真看書去了,王教授說得對,專業課也得跟上,不能為了這個社團把專業課都給丟了。
事件發酵得比預料的快,十幾分鐘後,論壇裡關於辯論隊的帖子已經hot了。孫萌萌正在刷帖,忽而驚叫起來。"菱菱,你快來看!"溫菱從書裡抬起頭。"邵南澤也退了。"
帖子裡,有大群的人貼出聊天記錄。
前麵是溫菱發的退群宣言,駱安娜陰陽怪氣的回複。溫菱退出群聊後,有一段時間內,群裡鴉雀無聲。然後——
澤: 【真的?】
澤: 【那我也退了。】
【澤】已退出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