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談聲七八歲開始學習泰拳和空手道,那些年常常被關在漆黑幽閉的小屋,陪伴他的,是剛拜師時教練送的一副拳套。
久而久之,他要發泄,就會控製不住地打拳。
汗水把衣服濕透,呼吸將思緒淹沒了,就再也顧不上去想什麼。
現在,他腦子裡不由自主出現宋瑰的身影。
一旦這樣,那些被他刻意隱蔽的過往會如潮水驟臨,記憶裡的那個人,不見天日的房間……一個接一個的畫麵,像幽靈時不時在他眼前挑釁。
“砰——”他猛地勾拳,起勢砸向拳柱。
裴談聲牢牢盯準方位,眉頭沉斂,壓住鋒利的眸光。
他心中有根緊繃的弦被拉斷,全身每一處的細胞在喧囂,隻能狂肆地擊打拳柱,毫無章法。
一頭亟待怒吼、隨時準備撲向獵物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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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開始發出一股異樣的熱。
宋瑰披著單薄的家居服,整個陷進椅子裡,眼前正是裴談聲臥室的畫麵。
他的臥室裝修更簡,灰白黑的色調,古板又莊嚴。
宋瑰無暇欣賞他臥室和自己這邊截然不同的裝飾,單手托著腮,黑瞳中的興味愈演愈烈,裹挾著欲色漫無目的地在他神情裡遊竄。
宋瑰看得津津有味。
畫麵中,裴談聲穿著黑色的T恤,褲子也是運動風,宋瑰鮮少看到他穿除西裝外的衣服,竟也覺得這樣輕鬆的穿著,愈發將他身上的那股野性點明。
他一直覺得裴談聲是野性的。
目中藏鋒芒的狼,凶起來的時候眼神能化成刀刃,將人一擊斃命。
臥室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裝上了打拳的柱子,他此刻手戴拳套,不停出拳擊打。宋瑰不懂泰拳和空手道,但看過於晏澤練習,晏澤哥最講求速度,不管拳法或者腿法摔法,總讓他看花眼。
但裴談聲,似乎更對那股勁兒感興趣。
他的拳沒有於晏澤的那麼快,但剛猛,有力,一拳上去恐怕要把房子掀了。
宋瑰饒有興致地看著,忽然皺起眉頭,感覺到了一處奇怪。
保鏢公司那天,裴談聲的拳法雖然剛猛,可他遊刃有餘,十分冷靜。即便被晏澤哥打了臉色也毫無變化,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此刻,他深夜在房間裡練拳,不再那麼從容,咬牙切齒,每出一拳都是惡狠狠的,不是在練,更像發泄。
他的呼吸聲沒有停留地通過攝像頭傳過來,噴灑在宋瑰的耳邊。
宋瑰耳朵尖泛起紅色。
藏在寬鬆T恤下的手臂,一條條有青筋浮躁迸發,嵌刻在皮膚裡的血脈,隨著他出拳的動作,充滿活力地湧動。
沒多久,裴談聲停止了出拳的動作,脫下拳套,手撐在柱子上徐徐喘氣。
一顆顆豆大的汗滴順著他鼻梁滾落,途徑鋒利的唇角。
裴談聲抬手擦去。
下斂的眼眸牢牢盯著拳柱的某個地方,他唇角挑起涼薄的笑,似乎自嘲,忽然就著沒戴拳套的手,重重砸向冷硬的柱子。
宋瑰眼皮猛跳了一下。
攥成拳頭的五指骨節泛紅,裴談聲打一下不夠,咬著牙狠狠又出了幾拳。
直到骨節泛起猩紅的血才停下。
裴談聲開始垂眸,看自己的手。
宋瑰想起他之前說的,討厭血的味道。
真的討厭嗎?
為了得到真實的答案,他將椅子靠攏書桌,更近距離地通過屏幕觀看。
裴談聲依舊低著頭,黑沉的眼睛注視那片紅色,慢慢的,臉上的表情由平靜變為厭惡。
“原來真的很不喜歡啊……”宋瑰幽幽啟唇。
裴談聲渾不在意地用手擦掉的血跡。
但他不知道,這樣讓那些猩紅的血,更廣泛分布在他的手上。
宋瑰眼睜睜看見那隻寬大有力的手,一步步被紅色浸染,手指的薄繭映照著血絲,好像那些埋藏在骨肉深處的血,掙紮著鑽出皮膚,意圖霸占這塊高地。
宋瑰呼吸微沉,喉嚨不禁澀啞,清晰地感覺到了一絲渴望。
那些血在他眼中變成了富有生命力的水源,沙漠的寶藏,造物主的仙物,恰好撫平喉間氤氳的苦惱和難受。
那張被裴談聲嫌棄的暈染上血跡的手,突然美味極了,沾上了五湖四海的美食味道,由無數大廚精心烹飪,如同世間珍品,求之不得。
他忍不住想要。
身體凝出細細的汗,他熱了,書房也熱。
空氣焦灼,把僅剩的理智都點燃了。
宋瑰闔上眼睛,艱難地吐出一口氣,但呼吸已經不平穩,再怎麼刻意打壓也隻會變本加厲。
他知道自己現在需要什麼。
裴談聲的臉。
裴談聲的身體。
一場酣暢淋漓的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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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催人入睡。
次日在書房醒來,宋瑰收到了蒲恩的來電,深思熟慮後,他願意參加《奇妙團隊》。
宋瑰樂意之至。
讓孟雨招呼阿姨們準備好餐點,請蒲恩晚上來吃飯,迎他加入工作室。
囑咐完這些,他搬著電腦在沙發茶幾處查找資料。
一忙便是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