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渴血(2 / 2)

林清放下心,離開病房時說會將外麵等候的人叫進來。宋瑰想起剛才見證自己和裴談聲爭執的蒲恩和方蘿北,垂了下眼睫。很快,孟雨、蒲恩和方蘿北跑進來,他撥了撥額間微亂的發絲,朝幾人揚起笑:“我沒事。”

孟雨眼睛一直是紅的。把醉醺醺的康意舟和郎煜弄到床上後,他就洗澡睡了,誰知道沒過多久,便聽見蒲恩和方蘿北的驚喊聲,出來一看才發現宋哥和裴談聲爭執起來,竟然還傷到了手。

“哥……你到底在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非要傷害自己……”他蹲在病床前,和宋瑰視線平齊,想去碰碰他包紮好的手,但不敢,手指打顫,慌得不能自已。

宋瑰茫然地眨眨眼,好半晌後,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碰了下他的眼角:“彆哭。”

孟雨的眼淚更停不下來了,一串串滾在臉頰上,他揚手抹去淚,護短一般地大聲問:“是裴談聲欺負哥?”

這聲音喚醒了呆呆站在旁邊的蒲恩兩人。當時的情景他們看得很清楚,心裡同時不是滋味兒。蒲恩還好,老早便對宋瑰的性格有所了解,隻是方蘿北看著病床上無比脆弱的人,敏感地明白了什麼,眸光逐漸轉暗,一時無言。

“沒。”宋瑰聞言,笑著搖搖頭,唇色淡成了蒼白,“我在欺負他。”

*

*

月亮停在高空,桃鸛彆墅自宋瑰被帶著送去診療室後,陷入了詭異的沉靜。

路燈依舊照亮著草坪四周,整幢彆墅除了醉酒沉睡的康意舟和郎煜外,隻剩下裴談聲,連宋家的保鏢都去診療室候著了。

距離他們開車離去已經五分鐘,裴談聲保持著跪坐在地捧住宋瑰手心的動作,一直沒有移動。

他低著頭,月暈和昏暗路燈照在他頭頂,細碎的額發垂下,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於是分不清眼瞳裡聚攏的黑色是什麼。那柄刀掉在地上,就在他腳踝的不遠處,觸手可及。

裴談聲先是看了刀一眼,宋瑰的話一字一句回蕩在他腦中。

軟聲的,執拗的,瘋狂的。最後所有說話的畫麵,都變成了他搖搖欲墜地倒在自己懷裡,和上次心臟病發一樣。但也有些不同,譬如那一次是他有所預料的,而這一回,宋瑰又在裡麵操作著什麼樣的目的。

無解的題目,然而此時此刻裴談聲沒有想要剖開去尋找答案。

他呆呆跪坐在原地,手心是握住宋瑰的手時沾上的血跡,嘴唇也布滿了這股叫他作嘔的味道。

他沒有擦拭,目光緊緊凝在手上,一直看到那些血跡快要乾涸。

胸腔陡然溢起一股狂亂的情緒,有什麼東西正在腦中驅使他。裴談聲黢黑的眸光逐漸渙散,久久落在空中的手,一下,一下,僵硬地開始移動。

“又被我騙到了,你好蠢啊。”

“裴談聲,喝下它——”

電光石火,他瞳孔驟然一縮,揣著急促狂躁的心臟,猛地低下頭,冰涼的嘴唇含住了遍布鮮血的手指。

腥鹹、苦澀、鐵鏽一般的味道驟然充斥口腔,毫無準備地順著喉嚨吞咽進了腹中,他胸口幾欲作嘔,卻嗚嗚咽咽地悶笑了出聲,不停舔過手指上的、屬於宋瑰的血。

這還不夠,一點都不夠。裴談聲呼吸沉重,緊閉赤紅的雙眼,間隙時,張嘴大口大口淩亂地喘息著。他將手心掌側更多的鮮血送進嘴裡,一遍遍地舔舐這抹奇怪的味道。沉迷在黑夜裡的野獸,最愛生吞活剝吃下獵物的血肉。

再睜開眼睛時,濃墨般的黑色瞳仁劇烈抽縮,裡麵覆滿他從未經曆過的癡迷。仿佛口中的不是鮮血,而是甜蜜膩味的飴糖。然而這和糖沒有區彆,野獸本該對猩紅的骨肉著迷。

裴談聲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捂住臉,拚命又淩亂地將唇上的血跡抹開,塗在手掌。繼續低下了頭,著魔一般深陷了進去,不要命地汲取。

幼童時被緊閉不見天日的房間裡,他吃過乾癟過期的麵包,喝過變質泛酸的水,也是這樣喝,雙手緊張地捧好,滿心都是護著,舍不得浪費它們一絲一毫,不然自己就會餓到麵黃肌瘦。就像現在,舍不得這些屬於宋瑰的東西,變得乾涸。

等到渾身上下再也沒有血跡,等到喉間全是宋瑰的血味,他顫抖著肩膀,發出不知道是苦還是笑的聲音,身體重重朝後仰去,高大身軀躺倒在了草坪地上,理智早已崩塌。

聽說仰頭就能看見遙遠天際的神明。

他用力地睜大眼睛去尋找,喉結拚命滾動著,張開嘴不停喘息,很久後,對著月光發出無聲的笑。

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滴進草坪裡沒有了蹤影。

裴談聲眼眶在路燈下一片赤紅,他抹了把臉,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嗓音沙啞:“宋瑰,我說錯了,不是所有人的血都鹹……有人找得到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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