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剖析(1 / 2)

裴談聲根本無力思考宋瑰的話,腦中隻剩下那片遍地荊棘的草叢。

父母把他拋在荊棘叢,他跪坐嘶聲叫喊,卻沒有人救他。過去很久,無數石塊從山巔滾落,劈裡啪啦沉在他胸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第一個念頭是我姓裴,這輩子永遠無法逃開裴家的人,心跳一陣陣失控,呼吸變得不安,他眼神緊鎖在前方的空中,“砰”的一聲膝蓋用力地撞向桌角,亟待發泄的怒火騰然冒出心口。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隻想拚了命地用疼痛緩解腦中的情緒,宋瑰靠近他身後,輕輕地說,“裴談聲,你嚇到我了。”

膝蓋的痛楚不值一提,裴談聲胸口起伏著,聽到宋瑰的聲音時眼神一閃,下意識想避開。

他對宋瑰的話置若罔聞,也沒看他,低下眼疾步走向城堡外麵。

宋瑰茫然地眨眨眼睛,不做他想,立刻跟上。

康意舟帶著四人正在城堡外的草坪直播,裴談聲剛出來差點撞上他們,抿起嘴情緒不明地轉身,漫無目的地把自己躲在城堡外牆的一個拐角。

兩邊穠豔的玫瑰花叢和爬山虎攀在深褐色的牆壁,他走過去,眼睛失神地盯著某個地方,猝然一下,腦中叫囂的聲音愈發強烈,促使他雙眸沉下,手背狠狠砸向冰冷堅硬的牆壁。

“砰”的聲音,簌簌抖落了旁邊嬌豔的玫瑰。

隨後跑來的宋瑰看到這幕,腳先怔了下,又見裴談聲還要打,快步跑過去,貓著腰鑽進他身前,將後背抵在牆上,擋在了裴談聲和牆壁中間。

勃然發勁的拳頭再次砸下,險些碰到了宋瑰的肩膀,在觸及眼前硬邦邦的牆壁變成軟綿的宋瑰時,裴談聲眼皮猛地跳動,如夢初醒,手僵在空中。

“走開。”他彆開眼,幽深的瞳孔急促收縮。

宋瑰緊貼牆壁,仰著臉,不放過他麵上的任何表情。

兩雙眼睛對視,他看見裴談聲像一頭狂怒的野獸,漆黑的眼瞳是藏身在漆黑夜晚的豹子,沒有人能看清他,卻所有人都知道,隻要一靠近,豹子就勃發著狩獵的眸光,殘忍去吞噬眼前的獵物。現在就是這樣,裴談聲的怒氣他無從得知,卻清楚地明白,這個人渾身的血肉正在沸騰,處於崩潰和狂怒的邊緣。

宋瑰見他停住了手,靜靜與他僵持片刻後,沒有問他怎麼了,反倒縱容般開口:“你想發泄?”

他又看到了裴談聲的手,因為剛才的動作,他攥成拳的骨節不僅發白,更被堅硬的牆壁滲出了血。盤繞彎曲的靜脈血管和猩紅的血絲交融在一起,寬大修長的右手猶如搭建了座戲台,兩股勢力爭先恐後開啟拚命的搏鬥。

宋瑰被這些血絲刺了眼,不樂意地蹙起眉心,驀地握住了他仍然攥成拳頭的手。

兩旁的花枝叫風撫摸得簌簌作響,順便將他骨節處的傷口輕撓得泛起微涼,裴談聲沉著臉把手收回,宋瑰卻更用力地抱住,一來一回送到唇邊,低頭輕輕舔舐。

柔軟的舌頭很起勁地弄它,細細嘬過所有破了皮的地方,吃不夠似的,抓緊他的手牢牢不放開。

裴談聲的心像一下子被懸掛在了城堡頂樓的吊燈上,隨著燈盞搖搖晃晃,不知身在何地。

在這樣的刺激下,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晚,自己著魔般將宋瑰的血送進喉嚨。

鮮血的味道沒有人能比他更熟悉,甚至沉迷……裴談聲眼睛都紅了,腦中轟隆作響,驟然看向宋瑰的臉。

他正彎著頭,低垂起眼睫,角度原因分辨不清眸光裡含有的是什麼情緒,隻是像被精巧手藝的師傅鑲嵌珠寶般鐫刻在了他手上,目光挪不開分毫。

裴談聲心口頓跳,猛地收回手。

宋瑰也不堅持,任由他縮回去,悠然地笑了,還嫌舔不夠般,用舌頭自顧自探了下嘴角。他不管裴談聲在想什麼,等到兩瓣唇沒有血絲後,抬起眸,飛快捉住裴談聲的手腕,語氣中是裴談聲不懂的深意:“我有辦法讓你發泄。”

不等裴談聲回答,拽著他便往城堡內跑。

城堡很高,環形樓梯一圈又一圈,宋瑰帶著裴談聲一路往上,直到停在最頂樓上麵的露天陽台。

比周圍的樹還要高,是整座山最好俯瞰的位置,站在這裡,草坪上正在直播的幾人恍惚變成了小螞蟻,而遙遙眺望,可見這座城鎮全部的景致。然而此刻,裴談聲的心思不在上麵,被拉到陽台後,他臉色難看地凝視宋瑰。

“你——”正要問宋瑰帶他來這裡的目的,始作俑者卻已經鬆開他的手腕,快步走去了陽台邊緣。

空曠的露天陽台沒有欄杆,唯一能夠保證安全的隻是約莫高至腳踝的護牆。護牆和腳踩的平麵之間有三階樓梯,宋瑰不再看裴談聲,返身將注意力放在它上麵。腳踩小樓梯,三兩步成功站到了護牆、那個最危險的位置。身後空空蕩蕩的,再也沒有阻擋。

他身上是布料很薄的白襯衫,飄然的一陣風掠過,衣擺隨風顫動,仿佛人也要搖搖欲墜,傾斜著往後倒去,跌進茂密而危險的玫瑰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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