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川垂下眸子,抓緊了她的手掌,淡淡道:“好,我都聽你的師父。”
“哎喲,這才乖嘛。”燕沁又手賤地揉了揉他的腦袋,“我家崽崽怎麼能這麼乖呢!”
陌上川手臂一用力,將燕沁拉過來坐下,道:“師父,你也休息一下。”
燕沁其實已經累極,她也沒有推拒,挨著陌上川坐下,靠在岩石壁上,一開始還和他勉強說幾句話,但是沒過多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陌上川扭頭看著陷入沉睡的人,以同樣的姿勢靠在石壁上,伸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將人攬到了自己懷裡。
懷裡的人臉色慘淡暗黃,甚至隱隱有些灰敗之感,眼底是一圈濃重的黑色,整個人憔悴到可怕。
即便是他動作這般大,她也依舊沒有被驚醒,滿臉疲憊。
他伸出手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觸感微涼,他將人抱得更緊了一些,用披風將她蓋得嚴嚴實實,倚在石壁上目光空洞地看著虛處。
“師父。”陌上川輕聲道:“燕沁。”
懷裡的人不自覺地動了一下,他微微低頭看向她,她秀氣的眉毛擰著,似乎是在擔憂著什麼事情,整個人都透露著一股不安和焦慮。
他深深地望著她,攥著披風的手因為用力而骨節泛白,像是在極力隱忍克製著什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鑄成大錯。
燕沁無所覺地睡著,手無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掌,神情才漸漸地安穩了下來。
陌上川深吸了一口氣,眸色漸漸幽深暗沉,像是有什麼東西再也壓抑不住噴薄而出,可偏偏還有股巨大的力道在拚命拉扯著他,試圖將這些東西硬生生地塞回去,兩股力量撕扯纏繞糾結在一處,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灼燒成灰。
“師父。”他不停地喊著她,無聲無息,但是又仿佛用儘了全力,像是在一遍遍地提醒著自己,提醒著那些不可逾越的東西。
滴答滴答。
外麵忽然下起了雨,冷風裹挾著細雨飄進了這窘迫的一小塊岩石底下,打濕了陌上川的頭發,也落在了燕沁的披風上。
陌上川將那披風裹得緊了一些,然而他現在依舊動彈不得,雙腿疼得已然失去了全部知覺,勉強能動的隻有上半身,他隻能儘量將燕沁抱在懷裡將人遮住,不讓雨淋到她。
雨水順著發絲流到臉頰上,冰冷刺骨。
外麵一片陰森寒冷,這片小小的岩石底下亦然,除了他懷裡僅剩的那點溫暖。
突如其來的雨像是一盆冷水澆熄了他所有複雜糾結的心思。
你看,你連一處溫暖的立足之地都不曾給過她,你在危險時連護住她都做不到,你還有什麼資格去肖想其他?
他抬頭看著從天空飄落的雨絲,連攬著燕沁肩膀的手都保持著一個克製守禮的距離。
沒有資格的。
——
燕沁休息之後精神好了很多,她再次問了陌上川傷他的那個女修士的信息,然而陌上川說來說去就那些東西,理由地點都無懈可擊,燕沁最後也不得不確認這個女修士就是傷自家徒弟的惡人。
她將逼著陌上川畫出來的肖像收好,憤憤道:“白長了張好看的皮囊,什麼玩意兒!”
經過一夜的調息陌上川終於可以正常走路了,他替燕沁披上披風,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師父,咱們還是先去秋蘇城吧。”
燕沁點點頭,一路上小心謹慎終於到達了秋蘇城。
當周圍的人跟你一樣慘的時候,你的慘不過是稀鬆平成,但是當周圍的人都比你好的時候,你的慘就格外……慘不忍睹。
這一點感受在燕沁看到坐在華麗攆車裡吃瓜的許誌時達到了頂峰。
她不顧自己“虛弱非常”的身體,一步並做兩步躥進了車裡,揪著許誌的領子哭嚎道:“下次選的時候我要跟你換!”
許誌被自家師妹撞了個滿懷,手裡的瓜了落在了地上,他用自己沾滿瓜汁的爪子抱住燕沁,使勁在她後背上蹭了蹭,好聲好氣道:“喲,燕兒,這是咋了?”
燕沁欲哭無淚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淚汪汪地瞪著他。
許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驚訝道:“臥槽!?”
燕沁悲憤地拿起塊瓜哢嚓哢嚓地啃了幾口。
“那個小王八羔子搞大了你肚子!?”許誌怒氣衝衝地站起來擼起袖子,“爺爺今兒非得揍死那孫子!燕兒你說到底是誰!”
燕沁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口瓜噴了他一身。
“你從哪裡得出的這個結論?”燕沁無語地看著他,將手裡的瓜皮扔掉,又撿了個橘子順手遞給窗戶邊的小徒弟,自己挑了塊瓜繼續啃,哢嚓哢嚓哢嚓。
“你的意思難道不是腦袋一時不好使被人給——”許誌說著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殺意,偏過頭便看見陌上川正陰惻惻地盯著自己。
他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話,道:“所以,到底咋了?你這一副死了黃大山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