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雖然說得信誓旦旦,但實際上也沒有把握能徹底化解心魔。
她回墨林之後,本想過幾天再去看看青予安,然而她自詡冷硬的心腸竟也無可避免的軟了下來。
她一會兒想到之前在四方魔境這孩子溫溫柔柔給她送花的模樣,一會兒又想起他歇斯底裡喊師父的模樣,繼而又想起她臨走時那個落寞躲避的眼神,腦海裡全是青予安在喊師父。
她原本以為自己一直冷著這孩子,就不必再陷入那兩難的抉擇,誰知會出這麼件事情。
到底是再也狠不下心來了。
正清長歎了一口氣,隔了不到兩個時辰,又孤身一人進了紫河底的水牢中。
青予安垂著頭,並沒有發現她過來。
正清雖然修為丟了大半,但是符修的好處就是一張不夠可以累加,她費了些功夫才將那兩條金龍封印住,打算取下青予安手腕上的骨釘和肩胛骨上的鐵鉤。
“師父……”青予安聲音虛弱地喊了一聲。
正清心尖微微一抽,到底還是心疼了。
“嗯。”她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怎麼又回來了?”他問。
“閉嘴。”正清沉著一張臉,將那鐵鉤硬生生地削斷,然後拔了出來。
這個過程單單是看著便教人頭皮發麻,可偏偏師徒兩個一個比一個狠,正清手都沒抖一下,動作乾脆利落,青予安死死地咬著牙,連哼都不哼一聲。
隻是那臉上幾乎不帶半點血色。
正清又給他拔下了那骨釘,青予安沒有了支撐,登時便向前倒了下來。
正清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將人給接住了,入手是硌人的肋骨。
太瘦了。
正清皺了皺眉。
“師父……你私自放我下來,帝君會怪罪你的。”青予安沒有力氣,隻能被正清虛虛地扶住。
“無礙。”正清冷聲道。
“我有時候控製不住自己,會傷了你的,師父。”青予安又道:“不如將我留在這裡——”
“你怎的這般多話?”正清厲聲道:“我做什麼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嗎?”
青予安似乎被她嚇了一下,而後又衝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來,“師父你彆生氣。”
正清冷著一張臉將人給扶了起來。
青予安幾乎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正清身上,他緩緩地垂下眸子,低聲道:“對不起,師父。”
正清冷著臉沒說話。
“師父……”青予安還要再說,便見正清轉過頭來不輕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青予安不敢再觸她黴頭了,老老實實閉嘴,跟著她回到了墨林。
怕青予安真的心魔發作不受控製,正清在自己的宅子附近設置了一個巨大強悍的結界,沒有她的符不管是從裡麵還是外麵都無法打開。
“你被他關了多久?”正清一邊給他處理手腕上的傷口一邊問道。
青予安抿了抿唇,“算不得長,隻一年有餘。”
正清給他上藥的手微微一頓。
一年,然而這傷口仍舊在流血。
青予安此刻卻仍在寬慰她,“不過是些小傷,不打緊。”
是不打緊,青予安小時候她將人扔進鬼林,小孩自己出來的時候都被咬掉了一條腿,愣是沒吭一聲。
她還罵他廢物。
那時候她也沒有多麼心疼。
可現在她連給他上藥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正清給他包紮好傷口,又要去看他肩胛骨處的上,抬手便要去解他的衣服。
青予安一驚,他抬手想要阻止,冷不防扯動了傷口,麵色頓時慘白。
正清冷冷看了他一眼,嘴下仍不饒人,“出息。”
青予安苦笑道:“師父,我自己來吧。”
正清不理會他,解開他的衣服,露出了猙獰可怖的傷口來。
青予安趴在床上,看不到正清的表情。
正清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師父,她甚至說不出什麼溫柔關切的話來,隻能麵無表情地幫他處理好傷口,心尖抽疼。
“你且在這裡好好休息。”正清給他處理完傷口,便準備離開,卻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那隻手帶著微微的涼意。
她怕扯動他的傷口,沒有直接甩開他,而是轉頭看著他,目光帶著一絲疑惑,“怎了?”
“沒什麼。”青予安鬆開了手,微微笑道:“師父你去忙。”
正清覺得他莫名其妙,但是走了兩步又忽而折返回來,在床邊坐了下來。
這次輪到青予安疑惑不解了。
“我看著你睡。”正清蹙了蹙眉,有些彆扭道。
這大抵是正清仙子內心千回百轉糾結出來的最大限度的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