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不早——”黃澤的手微微一抖。
殘雪停下腳步,“大約我也是不甘心吧。”
黃澤目光沉沉地看著她,眼底微微泛起冷光。
“好好的一塊息壤,全都給她糟蹋了,不將人找回來誰給賠?”殘雪說著便消失在了他麵前。
黃澤:“……”
不就是塊息壤。
上古眾神開天辟地留下的神物麼……
他轉身看向繚繞的雲霧,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禮,喃喃道:“仙子,道途艱難,珍重。”
——
南滄洲。
“你今日大婚,須得開心一些。”一個看起來年逾五十的老村婦站在一旁道。
燕沁點了點頭,看了看手中拿著的劣質的胭脂,問道:“嬸娘,我的珠釵呢?”
那村婦轉身拿了一個看上去便十分粗製濫造的珠釵,惡俗的顏色看上去令人有些反胃。
燕沁接過,插在了有些重的發髻上。
“鎮上不比咱們鄉下,嫁過去要記得好好伺候人家公子,萬不可意氣用事。”
“知道了,嬸娘。”燕沁點點頭,任憑她給蒙上了紅蓋頭,臉上的笑容漸退。
花轎等在了破敗的門院外麵,吹鑼打鼓好不熱鬨。
燕沁坐在搖搖晃晃的花轎中,扯下了紅蓋頭,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
腦海中的記憶斷斷續續,但是她隱約能知道自己是要找個什麼人的。
她這一世生於南滄洲一個偏僻的山村裡,村子裡大多是凡人,幾乎沒有修士,她渾渾噩噩在村子裡活了十六年,然後被帶大自己的嬸娘從鎮上找了戶富裕人家嫁了過去。
嬸娘待她不差,也不是多麼好,這戶富裕人家大兒子是個修士,據說修為不低,在南滄洲的一個不大不小門派裡十分說得上話,隻可惜這家小兒子是個瞎子,也沒有靈根,他家大哥想了很多辦法也沒有治好弟弟。
這弟弟病得快要死了,想找個媳婦衝衝喜,但是尋常的好人家一般是不會將女兒嫁過去給個病秧子,還是個瞎子衝喜。
當時嬸娘說得很明白,對方父母就是看中了她這張臉,對方家裡給得錢很多,她嫁過去不愁吃不愁穿,就算那瞎子病死了,她也不會受苦,當個自在的少奶奶。
燕沁心想你說得可真好聽,然而麵上還是微笑著應下了。
原因無他,年前她去鎮上的時候,被那瞎子救了一命。
她生了張過分好看的臉,偏偏無權無勢,總是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過年之前她去買布,被幾個流裡流氣的小混混給纏上了。
那幾個小混混上來就動手動腳,燕沁之前極少出門,頂多在院子門口被幾個不長眼的調笑幾句,回屋子關門不理就行,壓根沒碰見過這般無恥的東西。
她力氣小反抗不能,被激得起了殺心。
她一直隨身帶著一把砍刀,就藏在她的背簍裡,她剛握上那刀柄,一個清淡的聲音忽然響起:“諸位這是做什麼?”
鎮上的人都認識這位瞎眼少爺,原因無他,這位少爺雖然是個瞎子,但是老喜歡往街上跑,聽戲聽書遛鳥,即便是個瞎子活得也挺逍遙快活。
還喜歡管閒事。
他看不見,但是聽得比誰都清楚,忍無可忍站了出來。
“喲,這不是咱們的瞎子少爺嗎?怎麼,一個瞎子還想英雄救美啊?”小混混笑嘻嘻的,見那少爺身後沒跟著侍從,膽子也大了起來,壓根沒將個瞎子放在眼裡。
那瞎子少爺眼前蒙著塊黑布,隻露出挺拔的鼻子和蒼白薄削的唇,但隻這般看也能看出他應當是生得十分俊美的。
但誰讓他是個瞎子呢。
更何況有個大哥珠玉在前,誰還會看得上這麼個病懨懨的瞎子呢。
燕沁原本以為今日得拚個頭破血流,誰知那瞎子少爺道:“今日我大哥回家,他可不喜在家門口看到什麼醃臢事。”
燕沁看著那個瞎子少爺,手裡握緊了那砍刀。
還有隻臟爪子抓著她的胳膊。
那群小混混終歸是害怕,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瞎子少爺摸摸索索走到她眼前,朝她伸出手,“姑娘,你沒事吧?”
英雄救美,按理說燕沁這個時候應當感激涕零,要是對麵這位長得好看那就小女子願意以身相許報答恩公,長得一般就小女子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恩公。
但是燕沁可能當時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愣愣地看了他許久,抓起背簍就跑了。
將救命恩人給晾在了原地。
事後回想起來當時她辦得不太像件人事,她好歹欠人家一句謝謝。
所以嬸娘給她說這樁婚事的時候她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
她打算在臨走前,先去給人衝個喜說聲謝謝,然後再去傳說中的十三洲第一門派——清華宗,爭取留下當個灑掃雜役。
至於那位病懨懨的瞎子少爺,去給他衝衝喜就當還了當日的救命之恩吧。
以身相許是不可能的,她燕沁就是餓死,從這裡跳出去摔死,也絕對不會真的跟個病瞎子定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