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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七流

陳醫生行醫多年。

他見過一覺醒來要水的,一覺醒來擔心老婆和孩子的,一覺醒來關心醫藥費的,唯獨一覺醒來要紙和筆的,還是頭一遭遇到。

實在怪不得喬禦如此緊張。

因為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腦內草稿本還他媽是睡前的進度。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夢中所得”,喬禦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於這個猜想的相關記憶正在不斷消失。

萬一把過程都忘了,以後他跟彆人說:朋友,你信我,我在夢裡解出來了孿生素數猜想!

估計彆人也隻會覺得他沒睡醒。

就像是一場夢,醒了很久還是很感動。

宋天宇彆的不好說,但是給喬禦做了這麼久實驗助手,早就學會了一個必備技能,那就是少說多做。

不出一分鐘,他就從隔壁護士站借來了紙和筆。

跑著借的。

筆是藍色圓珠筆,紙是用過的複寫紙。正麵是亂七八糟的圖片和病例,背麵空白一片,但沾了不少臟東西,有的紙上甚至還有鞋印。

“這個可以嗎?”宋天宇詢問。

喬禦沒有回答,幾乎是搶一樣的,從宋天宇手裡接過紙和筆。

他掀開被子,因為昏迷三十多個小時有些腿腳乏力,腳步踉蹌。

喬禦跪坐在病床旁邊的茶幾邊,低下頭,宛如晚清時期重度毒癮患者拿到了鴉片,如癡如醉地寫了起來。

整個過程,甚至都沒給周圍人一個眼神。

狂熱。

隻要有人看到現在的喬禦,腦海裡大概都會冒出這個詞。

因為細枝末節來不及寫,喬禦隻能寫最要緊的步驟,證明與證明之間經常跳了幾個小段。

不過哪怕是最開始的步驟,都足夠秒殺國內九成九的數學本科生。

喬禦寫字一向工整秀氣,然而此時卻恨不得長出八隻手,每隻手都去寫狂草。

他寫得滿滿當當的第一張紙,從茶幾飄落在了地上。

李漢卿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湊過去,然後彎腰,把這張紙撿了起來。

因為身體不好,李漢卿基本沒上過學,都是請的家庭教師。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是文盲。他的家庭教師,有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開過個人演奏會的鋼琴家,有深潛過海底6000米的潛艇駕駛員,也有從前蘇聯卸任的核物理學家……

他擁有許多人想象不到的資源,開闊的眼界和聰明的頭腦造就了他的博學。

所以,李漢卿的數學水平並不差。

但現在,他隻看得懂最上邊的一行字,或者說,標題。

“孿生素數猜想的證明”。

“喬——”

陳紹平上前一步,想要了解一下患者的情況,但李漢卿卻從後麵拉住了他的胳膊。

“陳醫生,”李漢卿低聲道,“我哥好像是在做數學題,不要打斷他。”

這句話雖然是對陳紹平說的,但是在說話的時候,李漢卿的眼睛卻一直盯著宋天宇。

宋天宇伸出的手不由得緩緩落下。

其實對喬禦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戚,宋天宇一開始還是持歡迎態度的。

但是不知道為何,在過去幾個小時的相處裡,他一直從對方身上察覺到隱約的反感和排斥。

哪怕對方表麵彬彬有禮。

也許食草類動物都這樣,有敏銳的察覺狩獵者的天性。

宋天宇也是從小到大橫著走的人,沒有以德報怨的壞習慣,自然也看李漢卿不是很順眼。

他數學也就高考135的水平,不懂什麼孿生素數猜想,但是宋天宇隱約知道,這對喬禦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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