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訣踩著金燦燦的晨光走進教室。
一眼看見廖敏之坐在位子上,低眉斂目,默默抄寫英語單詞。
睫毛濃密,但不卷翹,雙眼皮,但線條內斂,像鐵畫銀鉤的嶙峋山水,線條薄銳的雪色刀刃,你判斷他應是鋒芒寒霜,他卻偏偏閃著誠懇真摯的光。
咦,真的好難懂。
她抵拳撐著自己的下巴,伸手,纖細的手指“噠噠”爬到他的視線範圍,天,她膚色居然還要比他深,肯定是暑假在趙家村曬的,不過他的膚色這麼冷白,卻絲毫沒有一點娘炮的感覺。
廖敏之扭頭看人,他瞳色近乎茶褐,近看會有一種玻璃珠子的清澈感,又亮又靜。
“剛才開會,教導主任說了好幾件事,以後每天都要穿校服上課,不能穿拖鞋,校園卡不許隨意外借,不許染發燙發。”
“還有哦,禁止早戀,抓到要處分,教室不許帶手機和遊戲機,不許在教室吃外賣。”
他表情默然,汲取她話裡的信息,最後點頭:“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
她把一顆糖推到他手邊:“吃糖嗎?這個挺好吃的。”
“不用,謝謝。”
賀蘭訣眉眼彎彎,衝他笑了笑,沒把糖收回去。
這顆糖,留在了他的桌子上,作為話題的結束。
相處模式就是這樣。
周邊同學氣氛其實挺融洽的,她也習慣了坐在第一排,但偶爾會覺得有點冷清,不能和同桌聊天說話,有時候突然想起什麼話題或者笑話,也無法和身邊人分享。
其實她真的挺愛聊天的,也八卦,也喜歡聽人說八卦。
但賀蘭訣很喜歡這個位置。
誰能拒絕一個好看的男生呢,他全神貫注看著你。
闃靜灼亮的眼睛,像星夜無風的深潭,你看不見其他——唯有你的倒影。
周六的補課讓人無精打采,各科老師趕教學進度,同時加快了講課節奏,每天的作業量突然拔高了——賀蘭訣開始有點暈菜,她之前還有點迷之自信,覺得自己完全能應付理科班生活,但越往後學,隻覺高二的課本仿佛賽亞人變身超級賽亞人,難度提高了不是一點。
班上有這種感覺的同學也不少,每天早上,教室各班人馬開始兵荒馬亂趕作業。
每組第一排的同學兼任小組長,負責收發作業本和試卷。
賀蘭訣的職位一年不如一年,小學她當過音樂委員,初中好歹混了個英語課代表,如今隻能當個小組長。
每天操心完自己的作業,賀蘭訣還要催本組同學交作業。
“數學練習冊,數學練習冊,自覺點,怎麼還不交上來。”
“快了快了,馬上就好。”
“你化學作業呢,再拖我不等了,你自己送課代表那去。”
“彆呀,你等等我。”
“賀蘭訣,借本練習冊救救急。”後排男生扒拉賀蘭訣手中的練習冊,“我就差選擇題了,隨便看一眼就行。”
“你敢!”賀蘭訣拿書拍他,“自己做。”
早上那會,賀蘭訣總是要來回走動收作業本。
過道儘頭的另一側就是顧超的位置,教室再吵他也沒動靜,帶著耳機,蒙著腦袋。
這哥們身高188,人高腿長,兩條腿大喇喇攤開,占了過道一半的空間,賀蘭訣站在一邊等補作業的同學,分神瞄了眼。
顧超在班上人緣很好,愛運動,會玩,能開玩笑,平日看著懶洋洋又散漫,加上有錢有顏,全班女生都對他青眼有加,妥妥的陽光型班草。
賀蘭訣也喜歡看帥哥。
但他和廖敏之在班上,關係好像沒有特彆熟,賀蘭訣經常看著顧超和一幫男生勾肩搭背同進同出,她跟廖敏之同桌這麼久了,沒見過這兩人直麵交流過。
趴在桌上的人抽了抽肩膀,沒骨頭似的從桌子上支起來,伸了個懶腰,迷迷瞪瞪看見旁邊有個女同學,一張皎潔乾淨的臉偏過來,亮晶晶的眼神在他身上閃了又閃。
顧超懶洋洋的動作突然僵住,極不自然的把臉一扭,背著人,“咚”地埋進了書桌。
這動作極其生硬不連貫,好像……有意躲著她似的。
賀蘭訣覺得有點好笑,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收了作業本,站在他身邊,捂著手咳了一聲:“教導主任在後門,站了五分鐘了。”
這陣子教導主任總是悄摸摸巡視各班級,專門逮玩手機的人。
話音未落,這哥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了耳機,支著手往兜裡一塞,桌上爬起來,往後門瞄。
哪有什麼人影。
女同學已經抱著作業本,施施然走了。
嘿,這老妹還挺不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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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七班的體育課空了三周,要麼是體育老師帶隊集訓,要麼是下雨,全改成了主課,這周體育委員去打探,終於有好消息。
“走啊,操場集合。”
體育老師是個寸頭青年,體校畢業沒兩年,穿件老虎頭的運動服,英文名叫tiger,班上人稱虎哥。
第一節體育課,大家都很有朝氣,積極熱情,虎哥也意思意思,先來二十分鐘短跑訓練,再自由活動。
女生優先。
五十米短跑,每人兩個回合。
班上女生少,四個跑道,很快就完事了,女生們三三兩兩坐在樹蔭下聊天,順帶圍觀虎哥操練班上男同胞。
十幾歲的男孩子,不論高矮胖瘦,都有股熱騰騰的青澀勁,偶爾有那麼幾個挺拔勻稱,天然琢磨的,在人群裡特彆惹眼。
女生都很喜歡看顧超跟同伴勾肩搭背,拳來腿往,笑得爽朗陽光的那股勁。
“顧超他有女朋友嗎?”
“沒有。”況淼淼已經打探清楚了,“他一直沒談戀愛。”
“你們知不知道。前兩天,晚自習下課有個女生來表白,顧超在廁所,愣是沒敢出來,等到上課鈴聲,他才偷偷摸摸進教室,一下晚自習,他立馬就溜走了。”
“他怎麼這麼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