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敏之,這張資料表你填一下。”
“好。謝謝。”
“你的字寫的很好看。”
“謝謝。”
“廖同學,可以借一下你的化學作業嗎?”
“好。”
禮貌用語走遍天下,相處越多,七班女生對廖敏之評價水漲船高,女孩子們一起進進出出,也會對賀蘭訣抒發感想:“當這麼久同學。我隻聽他說過謝謝,好,這兩個詞。不過他好溫柔,好有禮貌啊。”
比班上那群臭烘烘,滿嘴放屁的男生好多了。
賀蘭訣現在一點也不覺得他溫柔有禮貌。
他要麼說她“蠢”,要麼就是用疑似“她大概很蠢”的眼光看著她。
兩人一起練英語對話,廖敏之跟她說“不要咬舌自儘”。
做作業,他說她“經典題錯得很經典,值得成為經典回憶”。
看她的格言摘錄,他點評她的筆記本“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比喻很生動。
看體育周刊,她問他二選一,詹姆斯還是科比,他說他選艾弗森。
態度誠懇認真,就是經常惹得賀蘭訣想翻白眼。
希望他永遠“表裡不一”,彆被人發現真麵目,一輩子保持在人前歲月靜好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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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節三天假期,高二年級補課一天,還有兩天休息。
賀元青出差剛趕回來,賀蘭訣跟著爹媽,分彆去了一趟鄉下老家和外婆家。
老家那邊,爺爺奶奶雖然早已不在,但還有姑姑和叔叔兩家,逢年過節還要回去走親戚掃墓,趙玲拎著一大袋點心禮品,換回了叔叔家自家的雞鴨鹹魚和竹筍乾,又去外婆家裝了滿後備箱的蔬菜,把家裡的廚房冰箱塞得滿滿當當。
顧超懶得回老家,留在了北泉,無所事事,在班級群裡發了張球場照片,號召兄弟過去打球。
賀蘭訣眼尖,看見旁邊有個影子,有人捏著瓶礦泉水出鏡,一看就是廖敏之。
趁著爹媽在廚房給活雞活鴨燙水拔毛,賀蘭訣溜出家門,給廖敏之發消息。
【你和顧超在學校?】
【對。】
【大家都放假,你倆怎麼湊一塊了?】
【玩。】
【我剛才鄉下回來,去租書屋一趟。】
【嗯。】
賀蘭訣想踹他一腳。
惜字如金,死不足惜。
走到校門那塊的十字路口,有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馬路對麵等紅燈,穿黑色合身連帽衫,灰色運動褲和帆布鞋,身材骨架把普通衣服也變得出彩,明晃晃的陽光照著臉龐,利落清爽得像冒尖的春筍。
賀蘭訣踮著腳尖站在路邊,笑嘻嘻朝人招手。
“顧超呢?”她站在斑馬線這頭,雙手叉腰,跟他說話。
“打球。”
“你不陪他?”
“有女生陪。”他看一眼紅綠燈,慢慢朝她走來。
“況淼淼嗎?”
“對。”
“他們聊什麼?”
“不知道。”
廖敏之停住腳步,手掐著自己的腰。
男生的腰隻有薄薄一撚,手指摁在某處,把連帽衫邊緣卷起,露出一小截窄瘦又板硬的腰線,皮膚白得發光。
賀蘭訣偷偷瞄了一下。
明媚陽光過於刺眼。
“你怎麼了?”
“籃球。”他麵色平靜,“撞了一下。”
“哦。”她音調平平,矜持地指了個方向,“要不要跟我去租書屋?”
全校放假,留在學校的人不多,租書屋連個人影都沒有。
老板沒敲鍵盤,靠在搖椅上打瞌睡,靜可聞鼾聲。
賀蘭訣躡手躡腳進去,帶著廖敏之上了二樓。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母儀天下似的揮揮手,示意廖敏之自便。
愛看什麼,自己拿,她請客。
廖敏之環顧四周,大概知道,她每天藏在課本下偷看,吃吃傻笑的那些口袋書從何而來。
賀蘭訣看他又露出那種明明白白的神色,在他胳膊上掐了把:“不許詆毀我。”
廖敏之眼風橫掃,沉穩出聲:“書香門第,寶藏之地。”
賀蘭訣抿嘴悶笑。
“當然。”
兩人坐著,都隨意挑了本翻著,四周都圍著高高的書架,兩雙眼睛,一雙安靜,一雙活潑,目光靜靜流轉,冷不防撞在一起,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賀蘭訣聽見樓下老板的鼾聲,又忍不住要笑,翻出自己的書包,拿出了一個紮著綢帶的小方盒。
盒子上印著圖案——坐在馬背上的夫人。
“給你。”她把東西遞給他,“我爸爸昨天出差回來,帶給我的。”
她語氣頓了頓:“是巧克力。”
“不用。”廖敏之沒接。
賀蘭訣硬塞在他手裡:“也不是給你的,給你妹妹,上次去你家,她說我給你的那些小零食,都是她吃了,她很喜歡吃進口巧克力。”
“也不是白給的啦。”賀蘭訣眼神微閃,“那個……咳,我私自攬了個活,答應了文娛委員,這個月的黑板報,我們倆來承包。”
教室後牆的黑板,向來是兩三個月一換,有興趣的同學自己設計製作,勞動成果可以換兩張食堂教師飯票——食堂二樓有老師窗口,飯菜比學生專供要好很多。
廖敏之眉峰微蹙,指尖敲著桌麵,緩聲問:“我們?”
他會畫板報,還是何雨濛透露出來的。
賀蘭訣看他神情並不是很願意。
“你要是不願意,那也沒關係,我自己出。”賀蘭訣低眉順眼裝小可憐,摳自己的指甲,“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出什麼內容?”廖敏之臉色沒什麼波瀾,“什麼時候?”
“其實也不著急,我網上找了好幾個模板,再挑點內容就行了,學習技巧或者趣味知識都行。”賀蘭訣掏出手機,“我存了好幾張圖,你看看……”
樓梯“咚”一聲響,老板叉著腰,拿雞毛撣子敲樓梯:“賀蘭訣,是不是你?你跟小唐又偷偷跑樓上去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