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懷曼第一次發現自家兒子吃甜食——叼了顆草莓味的水果糖,坐在收銀台看書。
說是看書,其實是發呆。
坐姿宛如雕塑,眼珠子半天都沒轉過,夾在指尖的水筆直直砸在桌上,他也沒半分晃神。
神色也不是過分安靜,那眉宇間帶點從容舒展和罕見的毛躁喜悅。
關店回家,廖敏之去浴室洗澡,任懷曼給他準備宵夜,聽見桌上廖敏之的手機時不時有消息震動,再從廚房扭頭一看,廖敏之頭發還在滴水,捏著手機倚在桌角,眼神鋥亮,唇角已經掛了笑。
她兒子也有笑的時候。
她拍廖敏之的肩膀:“哪個同學的消息?手機一直在響。”
廖敏之墨瞳閃動,抿著唇沒說話,把手機擱下,想了想,又拿起來,再看一眼。
“你這幾天出去,跟哪個同學一塊學習?中午還一塊吃飯。”任懷曼帶著笑意追問兒子,“同桌?賀蘭訣?”
廖敏之放下手機,眨了眨睫,低眉順眼,悶悶嗯了一聲。
任懷曼眉開眼笑,在廖敏之頭上揉了一把:“臭小子!不聲不響!”
可不是眼瞧著他每天揣點零食出門,任懷曼也看出來了,這個小訣同學喜歡吃甜食,薯片可樂果凍也喜歡,也時不時還回贈點巧克力堅果仁蛋糕給廖可可填肚子,兩人在學校也相處得不錯,學習上互相幫忙進步,周末還約著出去玩,臭小子有次說漏嘴,還吃過人家媽媽做的菜。
真好……真好……有這麼一個女孩子在,她這安靜得讓人操心的兒子也像個青春小夥子一樣,有各種情緒了。
“這小姑娘我看著也喜歡,長得漂亮,性格又好。”任懷曼說了一大通,“還有一年高考,你舅媽說今年不分班,你倆就互相照應著點,好好學習,一起考個好大學,她愛吃愛喝什麼,你就算把咱家超市搬空我也樂意……”
廖敏之一心喝牛奶,任懷曼嘮叨完,再叮囑他幾句:“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媽。”廖敏之低著頭,輕聲道,“人工耳蝸,我會做。”
“以後我工作賺錢,把錢還你們。”
任懷曼心裡都亮堂了,拍拍他的腦袋:“臭小子,還什麼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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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史無前例的進展,賀蘭訣在輾轉難眠的午夜分享給了唐棠。
唐棠瞬間發出了天破天際的尖叫,激動得都快從手機裡掙紮出來。
“你倆終於捅破窗戶紙了!!正式成為男女朋友?!!!老天爺你殺了我吧……”
“快快快,我要聽所有的細節。”
賀蘭訣裹在被子裡,少女情懷總是詩,顛三倒四描繪這天的細節。
“啊啊啊啊啊!”
“伸舌頭了嗎?”
“沒,沒有……就貼了貼嘴巴。”賀蘭訣羞澀萬分,小臉滾燙。
她省略了那顆融化的草莓糖。
“這麼純情?初吻哎,我以為你們怎麼著也要舌吻激吻來個藕斷絲連啊。”
“你腦子都想什麼啊。”
“你倆照這個感情趨勢發展下去,勢必要考同一個學校,去同一個城市啊。”唐棠激動得哆嗦,“多勵誌的校園戀愛。”
“不過你可得瞞著點,彆讓爹媽發現,不然早戀打斷腿,還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候。”
“我知道,等我考上大學……哎,等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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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持證上崗,待遇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些。
早上廖敏之騎車來接,在樓下巷口等她。
今天周末,家裡老爸在上網,老媽去菜場買菜,也沒料到賀蘭訣偷偷溜下樓,執著要去圖書館學習。
“早飯,吃了嗎?”他書包裡有牛奶和飯團。
賀蘭訣去翻他書包裡的牛奶,指了一條平時不常走的路,怕被她老媽撞見,坐上後座:“走吧。”
太陽剛爬到半空,天還未完全熱起來,路上往來行人不少,賀蘭訣摟著廖敏之,坐在後座喝牛奶看街景。
趙玲買完菜往家走,正想著家裡缺點東西,繞路去雜貨店一趟,無意抬頭瞟見街對麵有輛自行車駛過,騎車男孩穿黑T恤,瘦瘦高高的,後座坐個悠閒晃著腿的女孩,乍瞧著有些眼熟,自行車已經遠去,她定睛一看,不是自家女兒是誰。
圖書館剛開門,兩人坐在台階上,一邊背英語課文一邊吃早飯,再去自修室做作業刷題,臨近中午,掏出手機,老媽來了好幾條消息,問她在哪兒,中午吃什麼。
賀蘭訣回複說在圖書館,中午跟同學一起在外頭吃。
趙玲便再沒回複。
吃過中飯,兩人手牽著手在綠蔭樹下消食散步,路邊正好有個小攤在賣炸串,廖敏之停住腳步。
“要不要吃炸年糕?”
賀蘭訣自然點頭,接了剛炸好出鍋的年糕,咬一口,金黃的年糕露出雪白黏軟的內裡,甜津津的糖漿掛在唇角,她瞧見廖敏之盯著自己,神色舒展溫和,眼神也大約如同這鬆軟的年糕一樣,欲說還羞看他一眼,把年糕遞過去:“你吃。”
於是他也觸到那豐富的口感和味道,像這個時候的心思,外表焦焦脆脆,裡頭鬆軟塌塌,黏黏糊糊在嘴裡,溢著清甜的滋味。
吃完東西,兩人去圖書館,爬樓梯又逢著彩色玻璃窗,賀蘭訣腿腳發軟,手心沁汗,一顆心撲通撲通急跳,腦子裡飄過的都是初吻那一幕。
廖敏之神色也有些巧妙,同樣不吭聲,一級一級牽著她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