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涵笑開:“好兄弟,讓我們一起轟轟烈烈的把這節晚自習逃了吧。”
他勾著孟嶼寧的肩大搖大擺地下教學樓往小賣部走。
路上碰到幾個同年級的女生,昏暗的路燈隻勉強照清楚了兩個男孩子高挑的身形,卻仍舊被女生們有意無意地看了一路。
“高三呐,然而我連最後早戀的機會也沒抓住。”鐘子涵感歎。
孟嶼寧沒理他,但凡是鐘子涵談起這種話題,他向來是裝作沒聽見。
“你知道嗎?箏月姐她說等她明年大學畢業,要和她男朋友一起去上海工作。”
見孟嶼寧沒反應,鐘子涵隻好說起了其他。
這下孟嶼寧終於不裝聾了,點頭:“知道。”
“聽我媽說她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工作,賀叔叔都快氣死了,”鐘子涵饒有興味地說,“我記得小時候姐姐成績不好,賀叔叔總說以後她就隻能在我們小區樓下的超市打工,誰知道她會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遠嗎?
其實也不算很遠,可對於還未離家的他們來說,這已算是從此與父母天各一方的遠行。
到了小賣部,鐘子涵買了根旺旺碎碎冰,掰了一半給孟嶼寧,嘴裡沒正經地開玩笑:“來,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另一半。”
孟嶼寧以沉默拒絕他的碎碎冰。
“怎麼那麼開不起玩笑呢,”鐘子涵嘬著冰棒說,“好歹也是一起看過黃色――”
孟嶼寧沉聲打斷他想說的話:“閉嘴。”
鐘子涵笑得眼彎成一條縫:“乾什麼?怕被我們學校的女生聽見你也看這個破壞你的形象?你又不談戀愛,怕什麼?”
孟嶼寧臉頰側邊的太陽穴突突跳兩下,舌尖抵腮,像是氣笑般輕聲說:“你怎麼不乾脆去廣播站對著麥克風全校通報算了?”
知道他是氣話,鐘子涵吊兒郎當地表示:“這可是你同意的啊,我明天午休就去廣播站通報全校。”
孟嶼寧靜靜睨他,乾淨的眼裡顯出幾分嫌棄,沒說話。
對鐘子涵這類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不理會是最好的對付手段。
帶著零食當然不能回教室,兩個人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瞎聊。
碎碎冰是檸檬味的,咬進嘴裡酸甜酸甜,牙齒被凍得發顫,正好適合這悶熱的夏夜。
之所以買這個口味,是因為雪竹老是在鐘子涵耳邊念叨碎碎冰就這個口味的最好吃。
他剛剛往冰櫃裡找冰激淩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就想起雪竹的話,信了她的推薦買了這個口味的碎碎冰。
“你肯定是去北京吧?”鐘子涵咬著冰含糊說,“乾脆我到時候也報北京的大學算了,等開學還能跟你一起去報道。”
孟嶼寧含著冰棒,聲音輕悠悠地:“北京挺遠的,你舍得你爸媽嗎?”
“這有什麼舍不得的,我巴不得越遠越好,他們管不到我才好,你都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慘,尤其是你搬過來之後,我媽天天拿你作例子逼我上輔導班,我快煩死了,”鐘子涵滿臉怨言,又怕孟嶼寧不高興,急忙澄清,“我沒怪你的意思啊。哎,反正我到時候很大幾率會跟你一樣去北京吧。”
孟嶼寧挑起一邊眉,點頭:“那好啊。”
“那要是我們都去北京,箏月姐去上海,家裡豈不是就隻剩下小竹了?”鐘子涵突然說,“哎,好可憐,以後她跟彆人玩遊戲,都沒人願意讓著她了。她還能去哪兒找我們這麼好的哥哥姐姐哦。”
四周靜悄悄地,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孟嶼寧向來習慣了做傾聽者,鐘子涵也不覺得被冷落,像個老頭子似的感懷傷秋起來:“你覺不覺得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就感覺你好像昨天才搬到我們小區,今天咱們就都快要高考了,還有箏月姐,我還記得她以前老是念叨以後要找一個像流川楓那麼帥的男朋友,結果上次聊QQ的時候,她給我看她男朋友的照片,一點都不像流川楓。還有小竹――”
鐘子涵頓了幾秒,語氣又變得幽怨:“我記得小竹小時候很喜歡跟我玩的,後來我周末也要上課,她就跟你越來越好了,她小時候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坐在學步車裡,還是我推著車帶她到處玩的呢,小孩子就是沒良心。”
他們這一代大多都是獨生子女,親戚家的兄弟姐妹,鄰裡間年紀相仿的孩子,就已是整個童年最記憶尤深的玩伴。
十七八歲正是青春尚好的年紀,卻也最容易陷入莫名的惆悵,時常想起小時候的事,那時候學業壓力沒這麼大,玩玩鬨鬨就是一天,一想就隻剩下美好,這或許是少年人獨有的早熟方式。
即使是沒什麼大煩惱的鐘子涵也逃不脫這種規律。
這時候就適合聽一首悲傷的歌升華下情緒。
“來,借你MP3放首歌聽聽。”鐘子涵朝他攤手。
孟嶼寧拿出小玩意,又分了隻耳機給他,問:“你想聽什麼?”
“隻要不是北京歡迎你就行,聽膩了都,走哪兒都在放。”
等了半天也沒聽見歌,鐘子涵轉頭催促:“怎麼還不放?”
孟嶼寧仿佛沒聽見,低頭扔在擺弄MP3,幽幽的藍光照得少年夜色下的側臉安靜柔和。
鐘子涵又推了推他的胳膊。
他回過神,按下播放鍵。
鼓點強烈的前奏瞬間響起。
“就像陽光穿過黑夜――
黎明悄悄劃過天邊――
誰的身影穿梭輪回間――
……
奇跡一定會出現!”
上一秒還是憂鬱少年,下一秒就開始變身拯救地球。
說實話,高三生聽這個確實是挺鼓舞人心的,聽之前還在擔心自己上不了重本分數線,聽了之後瞬間感覺清華北大信手拈來。
鐘子涵實在對孟嶼寧這童真的聽歌愛好表示佩服:“……原來你就是用這樣的自我激勵方法穩住年級第一的。”
孟嶼寧被他逗笑。
笑著笑著就開始歎氣,俯身將頭埋在膝間,鐘子涵不知他這是怎麼了,湊頭過去悄悄打量他,隻可惜教學樓的小後山上並沒有安裝照明燈,於是他隻能勉勉強強聽見孟嶼寧埋首間一聲心頭被某個人溫柔攥住,觸動到無可奈何的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