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難行的雪竹抱著場地邊緣的欄杆手足無措, 試圖從這瞎眼的燈光中找到賀箏月。
“小竹。”
有個力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雪竹回過頭,眯著眼總算認清眼前的人。
仿佛多年未見般,安全感瞬間回攏, 她扁著嘴,差點沒激動得當場抱住眼前的人。
“我帶你去那邊。”孟嶼寧說。
有孟嶼寧牽著,雪竹也不用邁腿, 像街邊被吊車拉著的故障車輛任由他帶自己穿梭在溜冰池內。
和鐘子涵順利會和, 雪竹使勁看了半天,發現兩個哥哥在,姐姐的男朋友也在, 唯獨姐姐不見了。
“姐姐呢?”
孟嶼寧和鐘子涵對視一眼, 氣氛燈映照下兩個人的神情都有些無語。
還是易正鵬好心指著溜冰池中央說:“你姐姐在那裡。”
雪竹順勢望□□池內正在開火車,其實就是很多人站成一排, 後麵的拉住前麵人的一副,在池子裡橫行穿梭, 賀箏月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當上的“火車頭子”, 後麵跟著一溜兒十幾號人, 囂張地在溜冰池中跟貪吃蛇似的溜來溜去。
路過他們這邊,賀箏月還興致頗高地衝他們幾個招手:“來啊!開火車!”
“……”
“……”
“……”
難怪她說要來溜冰場玩,搞了半天是她自己想來這裡開火車。
“我去看著她彆摔了, ”易正鵬起身往池子中央走,“你們玩你們的,彆管你姐姐。”
雪竹抓抓腦袋,心想也不能因為自己不會溜冰就害哥哥玩不成, 於是說:“要不你們也去玩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我對開火車沒興趣, ”鐘子涵扯扯唇角,衝她伸手, “來,我教你溜冰。”
被牽著一隻手的雪竹仿佛瘸了,還是沒安全感,鐘子涵哭笑不得:“你是有軟骨症還是怎麼的啊?怎麼腿都站不直的?”
雪竹欲哭無淚:“我怕摔嘛。”
語落,空出另隻手突然被牽上,孟嶼寧站在她另一邊,笑著問:“我們兩個一起扶著你就不怕了吧?”
雪竹兩隻手都被牢牢包裹住,暖嗬嗬的。
她再三強調:“那你們千萬不能鬆手啊。”
“知道了,往前溜吧。”鐘子涵說。
喧鬨的溜冰場內,一小塊新手區域似乎被有意劃分開來,雪竹亦趨亦步抬起腿,試圖控製腳下笨重的溜冰鞋,兩個個子高高的哥哥一左一右牽著她護航,為她掌握好重心,溜了不久雪竹便有種自己已經會溜冰的錯覺,如魚得水地繞著池子邊緣溜了好幾遍,速度越來越快,臉頰邊竟刮起小小的風。
從剛開始的笨拙到漸漸的遊刃有餘,雪竹漸漸體會到溜冰的樂趣,DJ舞曲蓋過她的笑聲,腳下如生風般自在。
她的自信心頓時膨脹,說:“好像也不是很難嘛。”
鐘子涵不明意味笑了聲,仗著身高在雪竹看不見的地方衝孟嶼寧眨了眨眼。
孟嶼寧挑眉,算是回應。
在某個時刻,他們默契地同時鬆開雪竹的手。
猝不及防,往前溜的雪竹意識到左右都沒了護衛,大腦瞬間當機,雙腳不受控製的罷工,張開的雙臂猛地抱緊自己失去平衡的身體,害怕地閉上眼喊出聲:“我要摔了!”
鐘子涵在她身後喊:“不會摔的,掌握好平衡繼續往前溜啊!”
“不行不行我要摔了!”
然後真的摔了。
前方的小影子倏地摔下,屁股墩子狠狠砸在地上。
摔倒的這一瞬間雪竹竟然舒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摔,比起害怕幾時幾刻摔倒,現在真的摔了反而不覺得意外。
緊接著是尾椎骨一陣劇痛。
哥哥們趕緊溜到她身邊蹲下詢問她有沒有事。
還好她年紀小,摔一下也不沒事,雪竹捂著後腰衝兩個人發脾氣:“你們乾嘛突然放手啊!嚇死我了。”
“一直牽著你你怎麼學得會啊。”鐘子涵歎氣。
他越解釋雪竹越是生氣:“那你也要給我心理準備啊,突然就放手是不是想謀殺我?”
“好好好,我的錯,”鐘子涵投降認輸,“下次放手前一定跟你說。”
雪竹揚起下巴,語氣倨傲:“算了,原諒你,扶我起來。”
“喳,老佛爺。”鐘子涵扶起她。
這邊雪竹剛摔沒多久,那邊正看著女朋友彆亂來的易正鵬過來,臉上表情有些好笑又有些擔心:“箏月剛剛溜太快在池子中間摔了,你們誰幫我一起扶她出來?她好像摔到腰了。”
三個弟弟妹妹瞬間的想法是。
看吧,總算摔了。
“她還以為自己是小竹呢,摔多少下都沒事,二十多的身子骨了,”鐘子涵歎氣,“我跟你去吧,嶼寧你帶小竹繼續溜。”
因為剛剛有了心理陰影的雪竹生怕這次被哥哥坑,恨不得拿502強力膠將自己的手和孟嶼寧的黏在一起,怎麼抓都不放心,總覺得無論抓得再緊,他一放手,她就又會摔倒。
孟嶼寧知道她在想什麼,索性用指尖穿過她的指間,和她十指相扣。
“這下放心了嗎?”
這樣的方式,手上好像每一寸的皮膚都和他緊緊相貼,雪竹無措地抿唇,點頭:“嗯。”
她還是不太敢往前溜,雙腳畏畏縮縮的比走路邁的步子還小。
“你大膽往前溜,摔了也有我保護你。”
他真的說到做到,不厭其煩地陪她一遍又一遍繞著溜冰池邊緣練習,直到雪竹真的覺得自己會慢慢往前溜了,才帶她去一邊的椅子上休息。
溜得太久腿有些酸,雪竹彎腰給自己捶腿。
孟嶼寧安靜地看她捶腿,忽地問:“還怕嗎?”
“不怕,有你牽著我還怕什麼啊,”雪竹盯著自己的溜冰鞋對他道謝,“謝謝哥哥。”
沒有聽到他的“不用謝”,反倒聽到他跟著她說了聲謝謝。
雪竹以為自己聽錯,茫然張嘴:“啊?”
孟嶼寧以為這裡太吵她聽不見,於是傾下身湊到她耳邊,揚高了音說:“剛剛在酒店。”
頂撞長輩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雪竹挺不好意思:“啊?你聽到了啊?”
孟嶼寧輕笑,對她做出示範,用指頭堵住塞住耳朵:“如果不想讓我聽到,下次記得這樣用塞住我的耳朵。”
之前雪竹也說過同樣的話。
光捂住耳朵是沒有用的。
或許並不是真的不想讓對方聽見,其實聽沒聽見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絕不會說讓對方不高興的話。
雪竹突然傻笑起來。
思想品德老師在課堂上說過,當受到彆人幫助時,要說謝謝。雪竹對謝謝倆字熟稔於心,可卻不太習慣聽彆人對自己說謝謝,尤其是關係親密如爸爸媽媽,再如孟嶼寧。
因為為他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啊,被說謝謝挺讓人難為情的。
“悖”她故作成熟的咳嗽兩聲,“嗯不用謝啦。”
小女生這擠眉弄眼並不自然的老成模樣逗笑了眼前的人。
兩雙清澈的眸子在空氣中安靜對視幾秒,並不是在比誰先眨眼,隻是雪竹這這一刻仿佛忘了該如何眨眼,等她回過神來後,才緩緩地,眼眸水遮霧繞般躲開他的眼睛。
“我還想溜一小會兒。”雪竹突然站起身。
孟嶼寧:“好。”說完也要站起來。
她卻說:“讓我自己溜吧,你休息下。”
“好吧,就在這附近溜,”孟嶼寧點頭,“彆溜太遠。”
“嗯。”
雪竹能夠感受到孟嶼寧投射在她背後的視線。
她想好好表現,隻可惜手腳跟不上腦子的指令,馬前失蹄,再次跌在地上。
孟嶼寧剛起身想去扶她,卻看見她像隻企鵝般笨拙地爬起來,囫圇拍拍腿上的灰塵,很快繼續向他的反方向溜遠。
不知她為何突然變得這麼笨手笨腳,一點也不像平常機靈學什麼都快的她。
孟嶼寧忍不住笑出聲。
***
溜冰場內光線透不進來,讓人分不清黑夜白天,還以為時間過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