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的第一個月考, 雪竹的成績很不理想。
她的排名掉到了全校兩百名之外。
老師將成績發短信給她的父母,雪竹提前預知到家裡可能要出事。
本以為是自己被爸媽大說一頓,結果向來占據訓責主導地位的宋燕萍卻保持著沉默, 裴連弈本來也不怎麼說過女兒,此時也是眉頭緊皺。
雪竹最怕的就是這樣的沉默。
她想試圖挽回,比如對他們保證, 期中考前一定好好學習。
可想了想也還是沒說出口。
最近自己什麼狀態她很清楚, 成績退步是在意料之內的,說實話,在月考看到發下來的試卷那一瞬間, 雪竹看著那些題, 心裡已經有數自己會考成什麼樣。
如果現在他們罵她那還好,也許她不會像現在這麼愧疚。
看著父母沉默的樣子, 雪竹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對她失望到了極點。
“小竹,我和你爸爸想跟你說個事, 征求下你的意見。”宋燕萍好半晌才開口。
雪竹點頭:“好, 你們說。”
宋燕萍看著她, 語氣平靜:“我和你爸的離婚證已經下來了,你爸爸打算去深圳發展,我們想讓你也去那邊念書。”
“……”
“小竹?”
“我不想去。”
“去那邊念書對你有好處, ”裴連弈說,“而且你李叔叔已經幫你找好了關係,先到那邊去考個試,通過了就能直接入學。”
雪竹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我不想去。”
夫婦倆對視, 最後裴連弈歎氣:“畢竟轉學是大事, 你想留下來跟著你媽媽我也沒意見。很晚了,去睡吧。”
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老師把她這次月考成績發到他們手機上的事。
或許他們早就決定了。
隻是這次退步正好給了他們一個說出口的理由。
雪竹回房, 將門鎖起來,身子一傾,重重倒在床上。
突然很後悔為什麼這次月考沒有考好。
她不想轉學。
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那兒的環境和人都是陌生的,那種對未知的恐懼和擔憂是雪竹無法承受的。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當初寧寧哥哥剛搬過來時總有些拘謹。也明白了初三畢業那會兒,明明是她送祝清瀅走,祝清瀅卻哭得比她還傷心。
他們口中的舍不得,是對自出生以來刻在記憶中的家的不舍,也是對熟悉的人和生活的不舍。
雪竹不知道他們適應了多久,可現在換成是自己,她連適應的想法都沒有,隻想一直呆在這裡,每日看到的都是熟悉的舊景,一成不變也無所謂,因為這裡就是家。
眼淚順著鬢角流下,打濕了一小片床單。
雪竹仰躺著,眼裡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越來越模糊。
這天晚上她想了很多,迷迷糊糊像是做夢,每當心中的天平向爸爸傾斜時,很快又會想到從小到大媽媽對她的每句教導,給她買漂亮衣服的媽媽,清楚記得她每一個喜好的媽媽,有次大雨天的夜晚她發高燒,爸爸不在家,因為打不到的士,於是媽媽騎著自行車將她牢牢抱在懷裡,送她去醫院打針,後來第二天她燒退了,媽媽自己卻發燒了。
於是天平又向媽媽傾斜,又不自覺會想起爸爸對她的寵愛,自有記憶以來,爸爸似乎都沒有凶過她,就算是生氣也隻是搖搖頭歎聲氣,媽媽不給買的玩具,隻要和爸爸撒撒嬌就會給買,周末因為看電視看得太晚而睡在客廳沙發上,爸爸那雙有力的胳膊輕柔地抱起她,帶她回房睡覺。
雪竹做不出選擇。
爸爸媽媽都愛她,她也愛爸爸媽媽,舍下任何一個她都不願意。
這天晚上,雪竹久違地像小時候那樣,抱著娃娃睡覺。
因為隻有娃娃不會動,不會推開她,也不會離開她。
***
裴連弈和宋燕萍給了她充分的時間考慮。
雪竹每天待在學校,課間也蔫蔫地趴在桌上,不再參與女生們的話題。
什麼誰暗戀誰,誰和誰早戀,對她來說都難以勾起一絲興趣。
“裴雪竹,問你話呢。”有個女生推了推她。
雪竹懵懵抬起頭:“啊?”
“隔壁班的蔣儒喜歡你,你知道不?”
雪竹更迷茫了:“那是誰啊?”
“隔壁班的體育委員啊,”女生以為她在裝傻,“就是每天上午在台上帶我們課間操的那個男生,他總是回頭偷偷看你,你彆跟我說你沒發現啊。”
她又不是不記得課間操的動作,為什麼還要特意去看台上領頭的人怎麼做。
又為什麼會發現。
雪竹的平淡反應讓圍在她課桌邊的幾個女生非常失望。
“我聽隔壁班的男生說,他最近好像要跟你告白,哎如果他真的跟你告白的話,你答不答應啊?”
這個勁爆的八卦一出口,立刻引起除當事人之外的一乾人搓手期待。
雪竹不認識這個叫蔣儒的男生,更彆提期待這個男生的告白。
她的心也並沒有為此提起半點波瀾。
到上午的課上完,同學們紛紛離開教室去食堂吃飯,雪竹婉拒了同桌的邀請,打算回寢室睡上一覺。
一個人走回寢室的路上,雪竹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裴雪竹。”
麵前有影子擋住陽光,她抬起頭,是個個子很高的男生。
雪竹眨眨眼,沒說話。
男生從校服衣兜裡迅速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