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在雪竹身邊坐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揉了揉她的頭發,笑著說:“又比幾年前漂亮好多,差點沒認出來。”
賀箏月上前,狠狠踢了踢鐘子涵的小腿:“鐘子涵,你眼裡就隻有妹妹?進門叫姐了嗎?”
鐘子涵吃痛地捂著小腿,毫無誠意地拖著尾音喊:“――姐,行了吧?”
賀箏月一巴掌拍上他的後腦勺:“你這什麼口氣?當了大夫了不起了是吧?”
雪竹邊整理剛剛被鐘子涵揉亂的頭發,邊看著他們還像小時候一樣吵,客廳裡熱鬨起來,終於鬆了口氣,緊張感頓時也消退了許多。
這才是久彆重逢的正確打開方式,而不是她剛剛和孟嶼寧那樣。
鐘子涵也是第一次來孟嶼寧家,剛剛賀箏月看過的地方,他來了後又看了一遍。
比起賀箏月比較膚淺的眼光,隻看房子的裝修,還有大大小小這些家具的品牌和價格,鐘子涵的重點顯然不在這裡。
他指著客廳陽台處一大片空置的地方說:“你陽台這裡太空了,可以搞點綠植嘛,譬如琴葉榕或是吊蘭,對身體沒壞處的。”
賀箏月咋舌:“沒想到你還挺細心。”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賺錢賺得眼裡除了錢什麼都沒有了,健康第一,錢才是其次。聽我的勸,你和嶼寧你們兩個人,都彆不把身體狀況放在心上,”鐘子涵攤手說,“錢賺得再多有什麼用?生了病照樣得花錢請我們丈夫給你治。”
賀箏月哭笑不得:“知道了,鐘大夫。”
雪竹在旁發呆,她反正年輕,對大夫的話左耳進右耳出。
然後下一秒,鐘子涵問她:“小竹,你多少斤了?”
還沒等雪竹回答,他又說:“九十斤都沒有吧?我跟你說吧,前幾天有個姑娘來看病,減肥減得皮包骨,跟你年紀差不多,吃什麼都吐,腸胃都罷工了。你可不能學那姑娘,到時候彆躺在我的手術台上。”
雪竹:“……”
“呸呸呸,說什麼呢,”賀箏月護住雪竹,“好幾年沒見麵,今天好不容易見到小竹,開口就說人家上手術台,你就這麼當哥的?會不會說話?”
鐘子涵呲牙,理直氣壯地說:“我關心妹妹嘛,她太瘦了。再說了良藥苦口,話雖然不好聽但都是真心話啊。”
賀箏月皮笑肉不笑:“就你這嘴,難怪找不到女朋友。”
“誰說我找不到,我們科室暗戀我的小護士大把大把的,”鐘子涵切了聲,繼續參觀自己的,“嶼寧你房間在哪兒?”
孟嶼寧指著一扇門:“那間。”
都是男人,鐘子涵顯然沒賀箏月那麼多顧忌,主臥說進就進。
也不知道是因為今天有客人要來所以孟嶼寧特意收拾了房間,還是他平時就習慣把被子鋪得這麼有棱有角。
床頭櫃上擺著冥想放鬆類的助眠書籍和降噪耳機,旁邊是燃了一半的熏香蠟燭,淡淡的雲杉森林味道,像是風刮過樹林散落的清冽空氣。
“你失眠嗎?”
孟嶼寧點頭:“對。”
“工作壓力太大?還是――”鐘子涵頓挫片刻,“晚上一個人睡覺太寂寞了?”
不愧是當大夫的,內涵起來臉色都不帶變化。
然後他打開抽屜,果然裡頭除了蒸汽眼罩,連盒套都沒有。
孟嶼寧懶得理他,倚著門抱胸問:“參觀夠了嗎?”
“每次一問到關鍵就裝聾,”鐘子涵嘖嘖兩聲,“上次你來醫院找我,有好幾個小護士找我打聽你的情況,我如實說了,結果這幫女的以為我們倆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我被你害慘了。”
“明白了,”孟嶼寧很體貼地點頭,徐徐道,“下次我換一家醫院。”
鐘子涵無語:“我又不是那個意思……”說到這裡又皺眉,“不對,你來我們醫院不是專門找我的嗎?你換醫院乾什麼?真是去看病的?”
孟嶼寧:“嗯,感冒了。”
鐘子涵調侃道:“你以前念書的時候身體不是挺好的嗎?倫敦零下幾度的天氣還能在街上發傳單,怎麼現在當領導了反而身體反而嬌貴起來了?”
“那時候才多大,”孟嶼寧無奈,“現在都多少歲了。”
他說完便轉身,不再和人廢話。
鐘子涵追在他屁股後不服辯解:“什麼多少歲?男人三十一朵花,再說你還沒到三十呢,你那老頭子的口氣是對我們男性群體的侮辱知不知道?孟行長,請你注意言辭。”
孟嶼寧被吵得有些煩,擰著眉往廚房躲。
正好撞上從廚房出來的賀箏月。
“寧寧?來正好,十一點了,該做飯了吧?”
男人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
“菜都放在冰箱裡,我先拿出來。”
後麵的鐘子涵一聽說做飯,立刻轉身往客廳走。
雪竹還坐在沙發上看手機,就見他往自己身邊一坐,又隨手拿起包零食打算拆開吃。
下一秒。
賀箏月喊他倆:“做飯了,你倆還坐著呢?過來幫忙。”
鐘子涵往嘴裡丟了幾塊薯片,含含糊糊說:“我不會做飯。”
雪竹心領神會,也弱弱說:“我也不會。”
賀箏月嗬了兩聲:“我說二位少爺小姐,你倆不會真的以為自己今天隻用負責張嘴吃飯吧?勞動致富的道理懂不懂?不會做飯打下手總會吧?要不就彆吃,要不就過來幫忙,你們自己選。”
幸而廚房夠大,能夠容納下四個成年人。
裡麵鍋碗瓢盆,還有各種作料都齊全,隻有會做飯的主人才會將廚房歸置完整。
那修長的手指握著菜刀柄專注切菜的樣子,不比他平時埋頭辦公桌前握筆簽字的樣子生疏多少,這之前他們誰都沒見過孟嶼寧做飯,也不清楚他會不會做飯。
現在一看,他還真的會做飯,而且廚藝應該還挺不錯的。
饒是賀箏月也仍不住盯著弟弟問:“寧寧,你什麼時候學會做飯的啊?”
孟嶼寧邊切肉邊回答:“在國外的時候。”
正在洗菜的鐘子涵又問:“學做中餐嗎?”
孟嶼寧難得玩了把黑色幽默:“不然我怎麼活下來的?”
幾個人同時笑了起來,這些年分離各自發展的日子裡,也無法感同身受對方過得好不好,隻能從這聽似輕鬆的對話中感受對方的不容易。
生活哪有容易的呢。
幸好他們都算努力,沒有浪費年輕的人生,如今都得到了回報。
洗好了菜的雪竹和鐘子涵完成任務,被賀箏月趕出了廚房。
廚房少了兩個人,一下子又變得寬敞起來。
賀箏月突然感歎:“小時候陪小竹玩扮家家酒,假裝煮飯炒菜,沒想到我們幾個今天還真聚在一起做飯了。”
孟嶼寧眼色溫柔,似乎也是想到了從前。
“我和子涵還好,學業工作都沒怎麼變動,你和小竹確實不湊巧,”賀箏月下菜入鍋,不小心被油煙嗆到嗓子,緩了好半天才說,“你去國外的時候她還在念書,好不容易你去年因為工作去了上海吧,她又去了香港讀研,總湊不到一塊兒,也是絕了。”
短短幾句話,簡潔明了地概括了弟弟妹妹們這幾年的狀況。
賀箏月又說:“你去年到上海的時候我也沒法給你當導遊陪你到處逛,實在是家裡那兩個小的太麻煩了,她們爸爸又不在家,奶奶呢又隻會跟我抱怨,我壓根離不開家,對不起啊寧寧,第一次來上海我都沒來得及招待你。”
孟嶼寧搖頭,語氣溫和:“你忙,我也不好麻煩你。去年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去,我一六年校慶回國的時候有去過一趟上海。”
賀箏月驚疑:“嗯?一六年就去過了?你當時怎麼都沒跟我說啊?”
“當時比較趕時間,”男人輕笑,眼睫微垂,手中切菜的動作突然停頓,“其實也是去碰碰運氣,但運氣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