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 將手機還給了雪竹。
然後大方地說:“好了,去找你同學吧。”
“……哦。”
雪竹接過手機,拖著行李箱離開。
走出幾米後她回頭看, 發現孟嶼寧還站在原地,見她回頭,衝她歪頭笑了笑。
她趕緊又收回目光。
剛好碰見了正往這邊走來的遲越。
她沒看見, 滿腦子想的都是孟嶼寧, 直接從遲越身邊走過,還是男人拉住她的胳膊,在她麵前揮了揮手說:“瞎了啊你?”
雪竹回過神, 抬頭看見遲越的臉。
狂亂的心跳瞬間平靜下來。
她跟著遲越進站, 在候車室坐著等高鐵到站。
雪竹不聽歌也不上網,就那麼抓著手機, 不知道在想什麼,整個人愣坐在椅子上神遊。
遲越坐在她旁邊, 公眾場合下, 他習慣性地正襟危坐, 有幾個年輕小姑娘路過時偷偷回頭瞥了他好幾眼。
但他心思顯然不在路過的幾個小姑娘身上,眉心微皺,最後極其嚴肅地叫了聲旁邊人的名字。
“裴雪竹。”
要是加個同誌那就更像領導問話了。
雪竹早習慣了他這種口氣:“乾什麼?”
遲越的語氣頓時又帶了幾分猶豫, 沒剛那麼嚴肅了:“剛剛電話裡的是你哥?”
“嗯。”
“他送你來的高鐵站?”
“嗯。”
“他跟你說了什麼?”
雪竹終於不是一個字的回答了:“沒什麼。”
男人的狐狸眼眯起:“那你怎麼像丟了魂似的?”
雪竹:“哪有啊。”
然後她瞪圓眼睛,神色清明地看著他。
遲越被她盯得心慌,撇開眼:“乾什麼?比誰眼睛大嗎?我可比不過你這雙牛眼睛。”
雪竹眼睛頓時瞪得更大了:“牛眼睛?!”
她是標準的杏眼,雙眼皮從眼角呈扇形在眼尾延伸展開, 瞳仁黑亮, 眼白純淨,映出清澈乾淨的光, 顯得清純年輕。
雪竹的睫毛不算濃密,但非常纖長,像是在眼尾處勾了條細細的眼線,為她的眼睛添了一筆溫柔嫵媚的明線。
因為她是杏眼,所以她就很喜歡孟嶼寧那雙漂亮多情的桃花眼。
但她不知道孟嶼寧其實也非常喜歡她的眼睛,她這雙乾淨清澈的眼睛,明明眼裡沒有任何多餘的欲/望和暗示,可男人就是很受不了被這樣望著,光是這樣被看著,都會讓人心潮悸動,腦子裡的欲念每每愈演愈烈,表麵上卻還要不動聲色地控製自己。
遲越此時也彆過頭,手背擋著唇彆扭地說:“就是牛眼睛,彆看我。”
雪竹很不高興:“你一天不埋汰我會死是嗎?”
遲越哼哼:“恭喜你,答對了。”
因為被遲越的“牛眼睛”氣到,雪竹終於沒空再想彆的,光顧著生氣了。
上了高鐵後兩個人位置挨著,雪竹依舊沒有理遲越,低頭玩自己的手機。
“生氣了?”遲越湊過頭問。
雪竹:“滾。”
遲越抿唇,哎呀了兩聲,嘟嘟囔囔地解釋:“說你牛眼睛又不是罵你,你知道牛眼睛有多漂亮嗎?”
水汪汪的,睫毛又長。
裴雪竹這家夥居然連他的讚美都聽不出來。
雪竹皮笑肉不笑:“那我真是謝謝你了,誇我永遠都要拐彎抹角,生怕我聽出來是在誇我哦?”
遲越吃了個癟,窘迫地撓了撓鼻子。
他又找了個彆的話題引她說話:“我突然想起來,你小時候從我那兒買過去的MP3,是不是送給你這個哥哥的?”
雪竹點頭:“嗯。”
“你哥那樣子不像是那種連個MP3都要你送的人啊。”
小時候見過裴雪竹哥哥兩回,都是穿的校服,但是上次在餐廳遇見,她哥哥和一群白人走在一起,白人的骨相天生比亞洲人的深邃,但她哥哥站在那群白人中間,無論是臉還是身高都絲毫不輸,甚至要更優越一些,他身上的高級西裝暫時不論多少錢,光是那領帶上彆著的銀色領帶夾就換百多個MP3。
雪竹撇嘴:“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拿他現在的經濟水平比有什麼意義?再說那MP3可能早就被丟了。”
“丟了?你送他的他也丟嗎?”
“這麼多年了,肯定都壞了,留著乾什麼,”雪竹不是很在乎這個,也覺得沒有必要,又反問他,“難道我小時候送你的福娃你還留著?”
遲越下意識說:“當然――”然後猛地頓住,“沒有。”
雪竹一臉我就知道:“你看吧。”
“那你跟他,你們就是單純的兄妹嗎?”
這話問得有些沒頭沒腦,雪竹麵色微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什麼意思?”
遲越張了張唇,含糊說:“我就是覺得,你哥對你的態度,好像不止是妹妹那麼簡單。”
雪竹:“……”
萬萬沒想到,第一個發現她和孟嶼寧不是單純兄妹情的人居然是遲越。
雪竹下意識蜷起手指,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入站前孟嶼寧對她說的那些話。
他真是。
弄得她心神不寧,擺明了讓她沒心思參加同學聚會。
她的沉默讓遲越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猜測可能並不真的僅僅是直覺而已。
“所以你和你哥,到底什麼情況?”
雪竹沒有回答,反倒有些奇怪地看著他:“你為什麼對我和我哥的事情這麼好奇啊?”
遲越語塞,接著很快否認:“誰好奇了,隨便問問而已。”
接下來的時間,他果然沒有再提起有關於裴雪竹哥哥的任何話題。
***
組織這次年級聚會的一行人是真下了血本,聚餐在五星級酒店,就連從外地工作的同學飛回來,都是統一安排的酒店住宿,倒不是這群富二代有多想聚會,單純就是平日裡該玩的項目都玩膩了,於是搞一個大型的同學聚會找找新鮮。
當年如果真是關係好的同窗,這幾年該聚的早就聚了,又何必等到同學聚會。
所以這類大型的同學聚會到底是個什麼性質,懂的人都懂,不過隻要混得不是太慘,通常都會赴約。
當時群裡填問卷調查所在地的時候,雪竹填的是童州,所以負責訂酒店的人默認她不在深圳定居,給她也安排了酒店房間。
她不怎麼看群消息,沒想到那個問卷是用來統計酒店訂房數目的,隻好事後去找人道歉,打算自己貼錢。
結果負責安排酒店的人倒是挺財大氣粗的,十分瀟灑地表示無所謂,她想住酒店就住酒店,不想住空著個床位也不影響什麼。
下高鐵後遲越問她去酒店還是回她自己家,雪竹想了會兒,還是先回家了。
遲越也不住酒店,他住自己堂叔家裡,和雪竹家在不同區,地鐵線是反方向,因此兩個人在高鐵站出口道了彆。
雪竹到家後,家裡空蕩蕩的,沒半個人。
她給父親打了個電話,想跟他說一聲自己臨時回來了。
結果接電話的是李叔叔。
“小竹啊。”
雪竹又看了眼手機,確定這是裴連弈的手機號。
“叔叔,我爸爸呢?”
“你爸喝多了,剛去廁所了,小竹你找你爸有事嗎?”
“沒事,我就是想跟他說我回來了。”
“啊?你回來了?”李叔叔哭笑不得,“不巧了,前兩天我剛和你爸去外地出差,現在在杭州呢。”
雪竹:“……”
李叔叔隔著手機囑咐她一個人在家好好照顧自己,那邊酒桌上似乎又嚷著喝酒,最後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繞著客廳走了兩圈,開始後悔沒住酒店。
起碼住在酒店裡,給她安排的是雙人房,不用一個人待著。
於是雪竹提著行李箱離開家,往酒店出發。
去酒店的路上孟嶼寧打來電話,問她到深圳沒有。
雪竹下意識看了眼車窗外:“到了,我現在在去酒店的路上。”
他語氣有些困惑:“你不住家裡嗎?”
“我爸出差去了,我一個人在家裡沒意思,反正聚會給我安排了酒店房間,不住白不住。”
“這樣,”孟嶼寧頓了幾秒,又問,“是哪家酒店?”
雪竹將酒店定位直接發給了他。
酒店房間並沒有對號入座,男男一間或是女女一間,大家早就成年,又不是小孩出去春遊,沒那麼多講究,隻要你情我願,想睡哪間房都行,沒人在意。
也因此,同學聚會導致出軌率上升這個說法並不是沒道理的。
不過這些說法跟雪竹無關,她也不感興趣。
她和一個叫張檸的同班同學住一間房。
雪竹跟她熟是因為兩個人都在上海念的大學,雖然學校不同,但她們的校區離得近,騎個自行車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因此張檸常常騎著共享單車來找雪竹,蹭他們學校的食堂飯菜。
張檸的性格跟祝清瀅有點像,就連“姐妹一生一起走,誰先脫單誰是狗”的口頭禪都一模一樣,所以雪竹還挺喜歡跟她相處的。
剛一見麵,張檸的第一句問候果然就是:“你找男朋友了沒?”
雪竹猶豫幾秒,搖頭:“沒有。”
張檸頓時激動地和雪竹擁抱:“看到你也沒男人,我就放心了,好姐妹。”
雪竹雖然回應了張檸的擁抱,但心裡其實正優越感十足地想。
姐妹,我們不一樣。
當然她隻在心裡麵優越了一下下,沒敢說出口。
晚上的聚餐在酒店中層的自助餐廳舉行,正式的年級大聚餐其實是在後天中午,到時候老師們也會過來,今天晚上算是個預熱,還有很多人在外地沒趕回來,可依舊是非常熱鬨,自助餐廳活生生給這幫14屆的畢業生們弄成了聯歡會。
雪竹和張檸坐電梯一起下的樓,剛進餐廳,張檸頓時雙眼放光,眼神直嗖嗖往每個人身上尋索。
“這都是人脈啊,我的未來一片光明。”她幸福地發出了一聲感歎。
雪竹的眼睛也發亮,因為她看見多層餐車上有她喜歡吃的布朗尼小蛋糕。
她本身並不喜歡這種人太多的聚會,會讓她覺得不自在,因為擔心和張檸走散,路過餐車時順便拿了塊小蛋糕,接著便跟著張檸往人堆裡鑽。
要不怎麼說財大金融畢業的學生眼光毒辣,目的性明確,儘往那種渾身上下都是資本主義氣息的人堆裡鑽。
這群人正餐不吃,一杯紅酒都能喝上半個小時,站在一起正優雅地互相吹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