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時煥抬眸呆滯了幾秒。
在商場大屏幕黑屏後又轉到其他廣告,在光鮮亮麗的明星下仿佛剛才直播發生的一切都是個假象。
但左時煥知道不是的。
左時煥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往著離商場出去的反方向,步伐有些淩亂隻知道往裡麵走。
禹麗珠看出了左時煥的不對勁,拉住他說道:“左時煥你要去哪裡?”
左時煥心裡亂成一團,腦子裡滿是重複播放著最後一幕,那個穿著紅風衣拿著槍對著舞台,也對向走向舞台的顧烆。
未知的焦慮令他無法冷靜思考,甚至呼吸都緊張發悶。
左時煥甩開了禹麗珠的手,在僅剩的理智辨彆出剛才發生在德洛麗絲廣場,可是在哪個方向?
淺棕色的眼眸不停在商場四麵八方的通道尋找。
但是偌大的商場看上去像一座蜘蛛洞。
越是神經緊繃,想要快到找到就越是頭暈目眩,仿佛剛走過的路,成了陌生辨彆不出方向的迷宮。
在哪裡?!
左時煥咬緊牙關想要找出。
禹麗珠敏銳察覺到什麼,說道:“要是你想去剛才屏幕出現的地方,走路去要一個多小時,坐商場內的懸浮車去十幾分鐘就到。”
左時煥恍然愣住:“……謝謝。”
禹麗珠擔心道:“那裡塌陷的廣場是出現了你認識的人嗎,我陪你去吧,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救人。”
認識嗎?
顧烆並不認識他。
左時煥心裡一瞬間閃過酸澀,側過眼眸看向禹麗珠:“不用,太危險了,你們先回去。”
見到左時煥眼神嚴肅堅持,禹麗珠歎了口氣說道:“那你自己小心點,我會帶左時芸回去的。”
“嗯——”
***
在廣場倒塌之前。
馬爾茲總督笑著回複小朋友:“是呀,千萬不要學叔叔那麼胖——”
台下的紅風衣人低下頭,握緊了手裡的槍,憤怒得止不住顫抖,地獄裡爬出來的仇恨眼神緊緊盯著台上的那個人。
“轟隆——”
廣場的舞台發生意外,巨大的背景板將要砸向台上那一個胖得無法逃跑的馬爾茲總督,台下的紅風衣人卻露出了複雜的眼神。
***
一聲巨響。
站在原地的馬爾茲總督察覺到什麼,轉頭一看驚恐發現頭頂的巨大背景板將要壓在他身上。
害怕地閉上眼睛,陷入黑暗。
“碰隆——”
再次睜開眼時,馬爾茲總督以為自己死掉了,不然怎麼會沒有疼痛感,隻覺得雙腿有些發麻。
昏暗的狹小空間突然亮起一絲光。
馬爾茲總督以為自己看到天堂的曙光,又下意識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怎麼會上天堂,按照他犯下的種種罪行,隻要審判的上帝沒有眼瞎,他都隻會下地獄,所以這裡就是地獄。
“說吧,你們是誰派來的?”
馬爾茲總督陰笑著,看向眼前幾個明顯不是天使打扮穿著聯邦日常服飾的人來說。
想必這一場意外也是這些人做的,知道他平日裡保鏢不離身,而且是聯邦重要官員,在這次他要上台演講而保鏢都在台下離他距離較遠,眾目睽睽之下用一些障眼法將他帶來這裡。
沒猜錯的話他現在的位置就是在倒塌的廣場舞台之下。
不過被這些不明身份的人提前布置好,在意外發生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倒下的巨大背景板牽涉住時,通過暗格讓他掉進了這個隱蔽的空間裡。
豈知那些人沒有先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將一個注射器插入他體內,提取到血液到了另一個顯示屏儀器分析。
季慎文坐在儀器前,不複以往的神情,冰冷的眼睛掃過顯示屏的數據,對著推門而入的人說。
“屬下查到了,他就是帝國十多年前逃竄的通緝犯——羅納德。”
“他犯下了在帝國足以處以死刑的罪孽,又在逃亡到聯邦後搶奪民用飛船,連殺幾十個聯邦無辜平民,同時被帝國和聯邦同時通緝,卻不明行蹤消失了十幾年。”
被揭穿身份的馬爾茲總督眼神一瞬間陰冷,卻不承認狡辯地笑著說:“你們把我抓來這裡是想乾嗎,我告訴你們我可是聯邦的官員,任職貝港星球的總督幾十年了,才不是你們口中的通緝犯什麼的。”
“快點放我出去,不然等到聯邦警察發現——”
“發現什麼,發現你是帝國的通緝犯,殺了馬爾茲總督一家五口人中的三人,整容偽裝成馬爾茲總督的樣子,害死馬爾茲總督本人和他的大兒子和二女兒,將他的妻子逼瘋送進精神病院,剩下的小女兒也因火災燒傷毀容,而你一個通緝犯卻還能安然無恙做著你的總督嗎?”
顧烆從陰暗的門外走進來,矜貴淡漠的黑眸居高臨下著地上的‘馬爾茲總督’。
‘馬爾茲總督’仍然死不承認,眼神盯著顧烆這一張過於年輕冷峻的麵孔,冷笑道:“有證據嗎?”
“十幾年過去了,有證據證明是我殺的嗎,就算你們發現了我的身份又怎麼樣,我現在可是一個星球備受人尊重的總督,比起之前的一些‘小過錯’,不是我現在的身份更能幫到你們。”
“我們可以做個交易,你們放過我,我可以給你們提供總督職位上的一切權限便利。”
顧烆沒有理會‘馬爾茲總督’的利誘,取走他身上的通訊器,丟給季慎文去查。
沒過多久季慎文查到了什麼,破解調出一段刪除的通話音頻,開頭還有些雜音。
“滋沙沙……馬爾茲總督,哦不羅納德,好久沒聯係了,要不是在電視上看到你,也不會發現你比我混的好,當初就應該和你換一個對象整容,沒想到你那麼幸運殺的人居然是總督,當初你一個瘦猴子,整容增肥成總督的樣子,還變得越來越胖,五官都被臉上的肥肉擠得看不出原樣,看來你是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
“對了,那邊的人找上我,可是我想到了你,要不要見一麵……”
“好,見麵的地點就約在XXX。”
接著的一通電話卻滿是逃跑的喘氣聲。
“……羅納德,你居然想殺了我,你以為殺了我就沒人知道你的身份了嗎,那邊的人遲早會找上你的,我告訴你,你敢殺了我,我就向聯邦警察舉報自首,你和我都逃不掉!”
然而。
一道渾厚的男聲從兩個地方同時響起。
一處是手裡拿著的通訊器,另一處是身上中槍的男人手邊滑落的通訊器。
“是嗎?為了不被他們找上門,還是趁早殺了你比較好。”
“砰!”
因為通緝犯羅納德一直使用馬爾茲總督的身份,連帶著馬爾茲總督的關係網也需要繼承下來,所以他怕露餡,被原本熟悉馬爾茲總督的人發現,他跟馬爾茲總督不是一個人。
從馬爾茲總督身上得到的這一個舊款通訊器,通緝犯羅納德從十幾年前就一直用到現在,不敢換掉,連係統都是沒有更新,輕而易舉被季慎文等人破解。
這樣被刪掉的通訊信息還不止一條。
越想掩蓋的證據,想要刪掉反而越是明顯。
季慎文都不用篩選,破解掉‘馬爾茲總督’的身份綁定係統,凡是被刪掉的信息留下痕跡,一律都被他找回來。
一個個證據甩在‘馬爾茲總督’臉上,令他無法狡辯否認事實。
‘馬爾茲總督’眼底陰沉了一陣子,改變主意,笑著對顧烆等人說道:“你們是帝國派來抓我的吧,我願意自首,舉報其他的人將功贖罪,隻要你們放過——”
“那就說。”
顧烆打斷道,漠不關己的黑眸看向‘馬爾茲總督’。
卻讓‘馬爾茲總督’感覺莫大的壓力,直覺這個過於年輕冷漠的男人決定著他的生死存亡,還該死的不在乎!
似乎他活著還是死了都無所謂。
反而讓‘馬爾茲總督’更加謹慎開口:“我在聯邦做總督,總比被抓回去做一個罪犯有價值吧,隻要你們想我可以聯係到那些人,給你們提供一切信息。”
‘馬爾茲總督’當初寧願殺掉知曉他真實身份的前同夥,也要保住現在的總督身份,而且當初那些人慫恿利誘他合夥,結果失敗告終,像一條狼狽慌不擇路的狗逃到聯邦隱姓埋名。
他這個總督當得好好的,自認為比那些躲躲藏藏的那些人過得好多了,他腦子有問題才會和那些人繼續冒險。
所以那些人來聯係他時,他死不承認原來的身份,並暗中調查過那些人如今在聯邦的身份,還真讓他查到一些露出馬腳的前同夥。
要是出賣前同夥的情報能讓顧烆等人,見到他有利用價值放過他,那麼他什麼情報都願意給,反正又不是他的情報。
‘馬爾茲總督’不斷背刺他原本的同黨,每說一條情報那個年輕男人周圍的屬下們都表情嚴肅認真在記錄確定。
“確定了,通緝犯拉爾夫,在XX星球化名為XX,偽裝成普通上班族……”
“通緝犯格羅佛,在XX星球化名XX,偽裝成一名修車工……”
“通緝犯……”
‘馬爾茲總督’卻越說越膽戰心驚,額頭緊張滲出細汗,嘴巴不停說出前同伴的情報,眼睛卻時刻盯著的顧烆。
從始至終漠不關己的黑眸,手裡拿著通訊器像在和什麼人通話,嘴角似笑非笑。
將‘馬爾茲總督’忽略到底,仿佛那些他費心思找到的情報他並不在乎,眼底更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令‘馬爾茲總督’心裡摸不著地,隻能不停的說,不停想著腦子裡僅存的東西,說到信息重複也在說。
直到顛三倒四,再也說不出一點有用的信息。
一旁的季慎文停下來記錄,轉而掏出一把槍,動作上習慣地對準了‘馬爾茲總督’。
等著往常的一聲令下,就將這個帝國的叛徒通緝犯解決掉。
卻沒想到門邊的那人遲遲沒有下達指令。
‘馬爾茲總督’麵對槍口,心裡壓住害怕跟顧烆談判:“我、我已經給你們想知道的情報了,我用性命擔保絕不會把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可以放過我了嗎?”
季慎文略微疑惑地看向太子殿下,卻在他淡漠的黑眸下明白了什麼,不解地放下了槍。
‘馬爾茲總督’沒有料到驚楞地瞪大眼睛,看了下季慎文,又小心看了看顧烆,止不住地暗喜問道:“那我是可以走了嗎?”
顧烆:“上去。”
‘馬爾茲總督’沒想到自己居然能離開,本以為他們會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不管怎麼樣都逃得出去,就讓他心裡欣喜若狂了。
“是是是,我立刻走!”
‘馬爾茲總督’連忙說道,步伐準備往顧烆進來的門口方向離開,生怕下一秒他們就反悔了。
季慎文望著要逃走的‘馬爾茲總督’,手裡再次握緊了槍,不甘生氣的眼神盯著這個罪孽深重的通緝犯。
打心底太子殿下能改變主意,讓他下一秒就能開槍。
“等下。”
顧烆皺起眉頭,攔住了‘馬爾茲總督’的去路。
‘馬爾茲總督’一瞬間僵住,轉過身顫抖地問:“怎麼了,我不是可以走了嗎?”
顧烆黑眸平淡,俯視著‘馬爾茲總督’麵色緊張發白說道:“我有讓你走這一條路嗎?”
‘馬爾茲總督’滿腹不解,卻在顧烆的眼神示意下,抬頭往上看。
厚重的木板層有一個隱匿的開口。
“怎麼下來的,就怎麼上去。”顧烆說道。
‘馬爾茲總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想到自己為了偽裝成馬爾茲總督,不斷增加的體重,連走起路來都要喘氣。
他怎麼可能爬的上去。
“怎麼,做不到嗎?”
背後那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斷逼著‘馬爾茲總督’做出決定,要是他說出做不到,他同夥的槍就立刻對著他的太陽穴開花了。
“做得到!我做得到!”
‘馬爾茲總督’說完之後,心裡卻一點也沒覺得輕鬆,嘗試伸手夠到頭頂的木板開口,卻累到氣喘籲籲都爬不上去。
又不敢停下來。
生怕他一停下來,槍口就對著他。
就在這時。
身後傳來一道起了興致看戲的男聲。
“來,給你一張椅子。”
‘馬爾茲總督’緩緩回頭看,流到脖子肉||縫中的汗都不敢擦,小心翼翼在顧烆的視線下,接過了他遞來的椅子。
在他那矜貴輕慢又惡劣的視線下。
仿佛在好心給一個胖小醜道具,讓滑稽的胖小醜繼續取悅他,讓他看出一出好戲。
‘馬爾茲總督’毛骨悚然地接過這一張好心的椅子,說了一句‘謝謝’。
心裡一刻不停地膽戰心驚。
他寧願麵對著顧烆那一個簡單易懂的下屬,哪怕他手拿著槍,打心底的正義感就像個警察,滿臉寫著想開槍殺了他這個雙手染血的罪犯。
他也不想直麵深不可測的顧烆。
***
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咿呀聲。
‘馬爾茲總督’終於蹬著腿,爬上了頭頂的木板,兩眼放光往上看——
目睹著‘馬爾茲總督’消失在視線,季慎文手握著槍,透著木板挪動的聲音,眼神緊緊盯著仿佛下一秒就要補上一槍。
隻是他是握槍的人,卻不是真正開槍的人。
沒有命令,就算他槍裡裝滿的子彈,也射不出一顆子彈。
季慎文再也忍不住心中困惑,出口問道:“屬下不明白,就這樣放他走嗎?”
顧烆輕描淡寫道:“嗯,我答應過一個人,放他走。”
季慎文:“誰?”
顧烆關掉一直顯示的通訊頁麵,黑眸無聲地看向季慎文:“不是寫在這次項目的調查裡,給我們一直提供線索的第一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