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他必然是不希望自己離去的。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感恩和情誼。再寬宏博大的人都不會希望有人和自己共享一個身體,除非他能得到自己以前所得不到的東西。
花滿樓淡淡一笑,道:“你似乎考慮得很周全,可好像卻忘記了你自己。”
【有時考慮事情若把自己加進去,那便很難看得清楚了。】林淵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多人都喜歡用過這個句子。我想那一定不是沒有理由的。】
花滿樓忽然收起了笑容,眉宇間含上了幾分憂慮之色,卻是如水霧般淡淡化開。
“很多人以為他們看得清,但卻不知看不清也有看不清的樂處。”
林淵默然不語,如一潭寒水映著亙古的沉默。
花滿樓淡淡道:
“我雖不知你是誰,卻隱隱覺得,你有意脫離世間,但卻真正無法做到獨然於世。”
【獨然於世?你未免把我抬得太高。】林淵忽然笑了,可話語中似有一縷暗愁深蘊其中,如盛日
之下的陰影,【我曾經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讓自己陷進去,可到最後也不過證明自己其實是個笨蛋。】
花滿樓疑惑道:“笨蛋?”
【不但是個笨蛋,還是個無可救藥的笨蛋。】林淵像是回憶起了那兩段失戀時被重重暗霾籠罩的歲月,像是笑得無比諷刺地說道,【後來有一天我忽然覺得,做個笨蛋一點都不舒服,甚至不如做個混蛋舒服多了。】
花滿樓微微一笑道,“我可見過不少活得很不舒服的混蛋。”
除此以外,他還見過不少活得開心自在的笨蛋,而且他們每個都比那些自詡聰明的人要快樂多了。
林淵淡淡道:【那一定是他們做混蛋的方式不對。】
做個鐵石心腸的混蛋,總會比多愁善感的笨蛋要更好些。
可惜,目前這兩種,他都難以做到。
話音一落,花滿樓唇邊的笑意卻越發深了。
而林淵卻忽然閉了嘴,一句話也不肯再說。
於是走了一會兒,花滿樓便一抬眸,疑惑道:“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我今晚對你說的話似乎太多了一點。】林淵略有些無奈地說道。
他總是很克製自己與任務目標交心相談的**,因為這種**實在太容易失控,如一道幽幽的小火苗似的,看似微弱,卻難以撲滅,讓風稍稍一吹,便有燎原之勢。
花滿樓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說。
隻是走著走著,便到了漣翠閣門前。閣樓麵前笑語連連,嬌媚入骨,聲聲入耳,頗有撩人心動之意。
他正要上前相問,卻聽得心底一句話像是被擠牙膏一般擠了出來。【我想……我……已經看到那個女人了。】
漣翠閣二樓一名女子倚欄而望,眼似杏仁,目橫秋波。那一雙勾人的眼睛塗了黑如焦炭的眼影,睫毛如鴉羽一般飄動風中,頗有紮眼之勢。唇油塗於豐滿的唇上,遠遠望去便會反射出碎金般星星點點的光。
她的朝天髻安了純白如家禽翅羽的毛做頭飾,又帶了條粉紅蕾絲發帶,脖頸間戴著一條翡翠黑珍珠項鏈,耳環卻是白玉打造的心形墜子,身上穿著一襲大紅色明豔如霞的袍子,肩膀上卻是著各色各樣的閃光小亮點,周身還有點綴著縷縷絨毛。
遠遠望去頗有令人一見難忘之感,便如是一隻戴著金鏈子的紅毛雞昂首挺胸地坐在二樓,極目遠眺。:,,,